在雷诺伊尔的严令和医生们的职责驱动下,针对麦威尔的促醒治疗在绝对保密中紧锣密鼓地展开。
这并非科幻小说中的神奇技术,而是基于现有医学知识的一系列高强度、多模态的外部刺激方案,旨在“唤醒”他沉寂的大脑。
医疗团队用录制的熟悉的声音循环播放。比如玛利亚在前离开前的叮嘱、雷诺伊尔在战前动员会上的演讲片段、卫士团行军时的口号、甚至是卡莫纳农场的风声和溪流声。
音量被严格控制,避免造成听觉损伤,但播放频率很高。
另外,尽管他闭着眼,医生仍使用特定频段的光脉冲仪,隔着眼皮对他的视网膜进行温和的闪光刺激,模拟日夜节律和外界光影变化。
康复师每天多次为他进行全身关节的被动活动,防止肌肉萎缩和关节挛缩,同时这种持续的触觉和位置觉输入也被认为可能有助于神经通路的重塑。
护理人员还会用不同材质的布料(棉、羊毛、丝绸)轻轻擦拭他的手臂和面部。
偶尔,医护人员会将一些具有强烈但无害气味的东西,如薄荷油、柑橘皮、或者烤面包的香气,短暂地置于他鼻前。
在特制的加压舱内,让麦威尔间歇性呼吸纯氧。
这能增加血氧含量,理论上可能改善脑组织缺氧区域的代谢,减轻水肿,促进毛细血管再生。每次治疗都需要严密监控生命体征。
至于经颅磁刺激(tmS)与经颅直流电刺激(tdcS)是更具侵入性的尝试。
医生使用特定参数的磁场或微弱电流, targeted 刺激他大脑皮层中与意识、运动和感知相关的区域(如丘脑、前额叶皮层)。
这个过程需要极其精确的定位和参数控制,试图人为地“激活”那些处于休眠状态的神经网络。
在严密监控下,谨慎使用小剂量的神经兴奋类药物(如金刚烷胺、左旋多巴等),观察是否能短暂提升其脑电活动水平。
伊万被特许在特定时间进入病房。他不再只是默默守候,而是按照医生的指导,不断地对着麦威尔说话,讲述他们一起经历的战斗,试图用最深刻的情感纽带去叩击那扇紧闭的意识之门。
雷诺伊尔、狙子等核心成员也会轮流前来,低声向他汇报矿区的最新情况、部队的整训进度、乃至外界的局势变化,仿佛他只是在闭目倾听。
这些刺激手段轮番上阵,强度远超常规护理。
医疗团队24小时监测着他的脑电图(EEG)、心率、血压、颅内压等各项指标,任何细微的波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麦威尔的身体在精心照料下维持着稳定,甚至一些基础的反射有所恢复,但他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脑电图显示的背景活动依然是以慢波为主,缺乏明确的意识相关电位。
巨大的希望之后,是更深的无力和挫败感在蔓延。
医生私下向雷诺伊尔坦言,他们已经尝试了几乎所有理论上可行的方法,剩下的,真的只能交给时间和麦威尔自身的生命力了。
伊万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他常常在病房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沉默地看着那个仿佛陷入永恒沉睡的人。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逐渐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准备进行一场漫长的等待,甚至……是告别时。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伊万低沉的、近乎自言自语的叙述声。
伊万正说到他们第一次在农场汽车旅馆相遇,麦威尔如何用他那带着理想光芒的眼神说服他加入……
突然,连接在麦威尔指尖的血氧饱和度监测仪发出了一声轻微的、不同于往常的报警音,他的心率出现了一个短暂的、不规则的加速!
几乎是同时,一直平稳的脑电图屏幕上,一个微弱的、但明显不同于背景慢波的波形一闪而过!
伊万猛地停住了话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麦威尔的脸。
他看到,麦威尔那一直静止不动的眼皮,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短暂得如同幻觉。
伊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什么。
几秒钟后,在伊万和监控仪器的共同注视下,麦威尔右手的食指,极其缓慢地、微微地……弯曲了一下。
这一次,绝对清晰!
“医生!医生!!!”伊万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站起来,他冲向门口按动着呼叫铃。
伊万的呼喊和急促的呼叫铃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医院区域的宁静。
医生和护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病房,雷诺伊尔、狙子等核心成员也在几分钟内闻讯赶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围在观察窗外。
病房内,医疗团队正在进行紧急而有序的检查。
主治医生仔细查看着脑电图和各项生命体征监测数据,护士则轻声呼唤着麦威尔的名字,并用棉签蘸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病床上那个沉寂了太久的身影,眼皮再次颤动起来,这一次更加明显,挣扎着,仿佛要掀开沉重的帷幕。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生命体征趋于活跃!脑电活动显示有觉醒波出现!”医生压抑着激动,低声汇报。
终于,在漫长的、近乎绝望的等待后,麦威尔的眼皮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其下茫然、浑浊且无法聚焦的眼眸。
他醒了。
或者说,他的意识从那片无尽的黑暗和混沌中,挣扎着浮上了水面。
然而,苏醒带来的并非清晰的认知,而是巨大的困惑和疏离感。
麦威尔的目光涣散地扫过天花板、冰冷的医疗设备、以及周围模糊的人影。
他的眼神中没有惊喜,没有熟悉,只有一片空洞的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试图移动头部,却发现异常艰难,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笼罩着他。
“麦威尔?麦威尔长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医生凑近,用平稳清晰的语调问道。
麦威尔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吐出一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水……”
护士立刻用沾水的棉签小心地湿润他的嘴唇和口腔,不敢直接喂水,以免引起呛咳。
万佰隔着观察窗,看到麦威尔终于睁开了眼睛,激动得热泪盈眶,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长官眼神中的那片空白和迷茫。
雷诺伊尔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不要给刚刚苏醒的病人带来过多刺激。
他通过内部通讯对医生说:“慢慢来,先确保他生命体征稳定,不要急于问太多问题。”
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麦威尔的状态在缓慢地恢复。
他能喝下少量的水,眼神也逐渐能够短暂地聚焦,但大多数时间依旧显得疲惫而困惑。
他对医生和护士的指令反应迟钝,似乎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理解简单的词语。
当伊万被允许穿着无菌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时,麦威尔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了数秒,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片茫然。
“长官……是我,伊万,跟你一同留守的要塞的士兵”。
麦威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医生将雷诺伊尔等人请到一旁的办公室,面色严肃地解释道:“他醒过来了,这本身就是医学上的奇迹。但是,长期深度昏迷和严重的脑损伤,几乎必然会导致后遗症。目前看来,他出现了严重的近事遗忘和定向力障碍。”
“什么意思?”狙子急切地问。
“简单说,他可能完全不记得昏迷前一段时间以及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他的记忆很可能停留在受伤的那个时间点,甚至更早。而且,他对时间、地点、人物的认知可能出现混乱或缺失。他需要重新认识周围的环境和人,康复过程会非常漫长,而且……他可能永远无法完全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众人沉默。这意味着,即使麦威尔苏醒了,那个带领他们从农场崛起、整合各方势力、谋划战略的年轻指挥官,可能也已经“消失”了。
几天后,当麦威尔的精神好一些,能够进行简短交流时,他的第一句话就印证了医生的判断。
他用沙哑、缓慢,却带着一丝清晰质疑的语气,看向守在床边的雷诺伊尔和伊万,问道:“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应该死在要塞下面的水渠里了吗?”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灭了众人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
他的记忆,果然定格在了前线要塞陷落、军械库爆炸、他被冲击波震晕在水渠入口的那个瞬间。
对于之后的一切——伊万的舍命相救、曲折的逃亡、“狼巢”的手术、科伦的追杀、直至回到埃尔米拉——在他的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雷诺伊尔看着麦威尔那熟悉却又陌生的眼神,心中百感交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始解释:“麦威尔,你确实受了重伤,但我们把你救出来了。这里是埃尔米拉矿区,我们现在相对安全。你已经昏迷了将近两个星期……”
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词汇,开始一点点地将破碎的时间线和事件拼凑起来,试图为这个迷失在时间裂缝中的灵魂,重新搭建起认知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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