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见身体僵硬地转过身,脸上挂着的笑容尴尬到了极点,那笑容苦涩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可怜。
但宋姝菀丝毫不觉得她可怜,反而很喜欢这种对方恨得牙痒痒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模样。
欣赏敌人眼中的恨意与恐惧,是她无聊生活里最大乐趣。
“月见姐姐,你怎么见着我就跑呢?”
宋姝菀嘴角勾起的笑容澄澈无害,一脸纯真甜美,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恶意,
“我们情如姐妹,你这样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夏月见一直觉得,微笑是很有亲和力的,是友好的象征。
但是自从认识了宋姝菀,她才清楚地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
什么叫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那真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伤害,痛苦翻倍!
她知道宋姝菀这番话是故意让她下不来台,故意让她在云珠面前难堪。
她清楚这女人性情恶劣,但眼下在安国公府,在林婉清的地盘上,她不敢直接跑路,毕竟她还指望着在这里寻求庇护,躲开宋姝菀的魔爪。
“二…二小姐说笑了,”
夏月见艰难地扯动嘴角,
“我没有跑,只是一时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去趟……茅房。”
她差点脱口而出卫生间,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宋姝菀笑意愈深,那笑容好似清晨穿破云雾的第一缕阳光,温暖又美好。
只是在夏月见眼里,刚刚退下去的鸡皮疙瘩又瞬间立正敬礼,汗毛倒竖!
这副纯良无害的样子,和那日药王谷抓着她头发,眼神冰冷威胁她的样子,根本毫无区别!
“原来是这样,”宋姝菀语气体贴,
“那月见姐姐快去吧,身体要紧。郡主得了一些新鲜的荔枝,这个时节可是稀罕物。你既是郡主府的客人,想来郡主也邀请你了?那我和郡主就在花厅等着你,你可要快点来哦。”
云珠适时开口,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二小姐,夏姑娘近日……颇为忙碌,郡主知晓,故而未曾打扰她清净。”
这番婉拒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宋姝菀立刻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夏月见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明之前郡主和宋姝静交好的时候,郡主对自己也并不怎么亲近。
明明自己就借住在府里,可每次郡主有什么好东西,似乎都是在宋姝静来的时候才拿出来分享。
她隐隐感觉林婉清并不喜欢自己,可却又想不通哪里得罪了她。
花厅内,林婉清已经等了许久。桌子上摆着水润润,红艳艳的荔枝,她端坐在椅子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大腿上,内心的小人却在疯狂蹦迪:
啊啊啊!姝菀要来了!活的菀菀!近距离贴贴!
当宋姝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林婉清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姝菀!你来了!”
宋姝菀对上她那双亮得惊人的杏眸,里面纯粹的欢喜不似作伪,便也微微一笑:
“郡主。”
林婉清忙道:“你也知晓,我如今回了京城,也没什么知心的朋友。我见着你便觉得一见如故,万分投缘,只望你不要觉得我烦人才好。”
她这话带了几分真心,穿越至今,她看谁都带着隔阂,唯有面对宋姝菀这张绝世容颜,她能瞬间化身无脑溺爱粉。
宋姝菀从善如流地坐下:“郡主说笑了,怎么会烦呢?我听闻郡主从前与我姐姐走得颇近,怎么最近不见姐姐来府上做客了?”
林婉清脸上闪过一丝讪讪。
她觉得宋姝静并非真心交朋友,总是一副亲和力十足的样子,对谁都温柔体贴,但相处久了就发现,她那套模式对谁都一样,缺乏真心,更像是一种社交手段。
加上万寿节那事……她虽然脑子有时候脱线,但不是真傻,隐约觉得那事儿跟宋姝静脱不了干系,便下意识疏远了。
“她……她最近比较忙吧,我就没有去叨扰。”
林婉清含糊地揭过这个话题,热情地推了推果盘,
“快尝尝这荔枝,父皇赏的,可甜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主要是林婉清在努力找话题,从荔枝说到花朝节,又从花朝节说到京城最新的胭脂水粉。
宋姝菀偶尔回应几句,姿态优雅地剥着荔枝,心里却在盘算着时机。
眼看聊到了晌午,气氛还算融洽,宋姝菀觉得开口不算突兀了。
她放下荔枝壳,用帕子擦了擦手,状似无意地道:
“说起来,月见姐姐也在郡主府上打搅许久了。她与我和姐姐毕竟情同姐妹,总住在您这里也不像话。不如改日,我接她回尚书府吧?也省得给郡主添麻烦。”
林婉清心里其实早就想把夏月见请走了。
这姑娘整天神神叨叨,看她的眼神也古古怪怪,偏偏又是她自己当初看在宋姝静的面子上留下的。
如今宋姝菀开了口,简直是递过来的完美台阶!
可是……
林婉清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姝菀,我也很想答应你。但是……前几天月见突然和我说,她想参选今年的后宫女官选拔。她百般哀求,我心一软,已经答应了她,名字也报上去了。过了花朝节,她就要入宫参选了。”
宋姝菀剥着新一颗荔枝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参选女官?
这夏月见,为了躲她,倒是另辟蹊径,找了个好去处。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语气平淡: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想躲进宫里?
呵,宫里的规矩,可比宫外森严多了。
在那里,想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法子可多得是。
午后,宋姝菀在安国公府用过膳便告辞离开,径直去了京城最大的文海斋书肆。
她精心挑选了自己惯用的宣纸,又让掌柜推荐了一套价值不菲,拿得出手的文房四宝,吩咐包好,这才上了马车回府。
而在文海斋对面的茶馆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内。
身着玄色常服的萧玦双眸半阖,听着暗卫低声禀报完毕,淡声道:
“知道了,退下吧。”
“元北。”他唤道。
守在门外的元北应声而入,躬身听令。
“送去尚书府的马,确定是亲手交到她手上了?”
萧玦的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棂,落在楼下那辆渐行渐远的,属于尚书府的马车上。
元北恭敬回道:“属下亲自送到二小姐手上,二小姐当时很是欢喜,还让属下代为转达,说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殿下。”
萧玦微微拧眉。
若是送到了,若是欢喜,为何方才她乘坐的那辆马车的拉车马,并非他送的那匹汗血宝马?
那匹马虽也算健壮,但与他精挑细选的汗血马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为何不用?
是……舍不得?
想要珍藏起来?
这个念头让他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心底甚至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微澜。
“去把文海斋的掌柜叫来。”他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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