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风长老金口一开，便再无更改的余地。
赵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躬身领命：“是，长老。”
他一把抓住李昊然的后领，像是拎着一只待宰的鸡，毫不客气地将他拖出了阴森的执法堂。
阳光重新照在身上，李昊然贪婪地感受着那份温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在大殿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掉进了冰窖，连血液都快要冻结了。
“哼，废物就是废物，还妄想留在仙门？”赵崇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尽嘲讽地说道，“等会儿测出你是个连下品灵根都没有的垃圾，我看你还怎么有脸赖着不走！”
李昊然低着头，任由对方的言语羞辱，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心中却在冷静地分析。
“灵根？这个世界的‘硬件接口’吗？听起来像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器官，或者说是基因序列，能够与环境中游离的‘灵气’能量产生共鸣和交互。测灵石某种生物能量扫描仪？通过接触，读取人体的能量场特征，然后以可视化的方式，比如发光、变色，来显示‘接口’的型号和带宽？有意思，得找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玩意的原理。”
他被赵崇推搡着，穿过几条白玉铺就的山道，来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宏伟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十数丈的巨型青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气息，仿佛自天地初开时便已存在于此。
这，便是青云宗的测灵石。
此刻，广场上已经稀稀拉拉地站着几十名和李昊然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他们衣着各异，有的是绫罗绸缎的富家子弟，有的则是粗布麻衣的贫寒人家，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相同的紧张、忐忑与期待。
他们是青云宗今年从山下各个地方招募来的，有修仙潜质的苗子，正等待着决定他们一生命运的时刻。
当浑身狼狈、额头带血的李昊然被赵崇押解到场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人是谁？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看，押着他的是执法堂的赵崇师兄！他该不会是犯了什么大罪吧？”
“穿得跟个乞丐似的，不会是混上山的凡人吧？”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响起，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好奇和一丝幸灾乐祸。
李昊然自动屏蔽了这些噪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块巨大的测灵石上。他隐隐感觉，那块石头周围的能量场，就像一个巨大的、处于待机状态的精密仪器。
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山羊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执事长老，正站在测灵石前，手持一本名册，有条不紊地主持着仪式。
“下一个，王家村，张小虎！”
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紧张地走上前，按照指示，将手掌贴在了冰冷的石面上。
嗡——
一声轻鸣，测灵石的表面，亮起了柔和的土黄色光芒，光芒之中，隐约能看到三道清晰的纹路。
“黄阶中品土灵根，不错。”执事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入外门。”
那叫张小虎的少年顿时喜极而泣，对着执事长老拼命地磕头。
周围的人群则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接下来，一个个少年少女上前测试，测灵石上不断亮起各种颜色的光芒，红色代表火，蓝色代表水，绿色代表木……光芒的强弱和纹路的数量，则代表着灵根的品级。
“赤阶下品火灵根，勉强合格，入外门。”
“玄阶上品水灵根！好！入内门，可为亲传弟子备选！”
每一次测试结果的宣布，都伴随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就在这时，赵崇走上前，对着那名执事长老低语了几句，并将一块执法堂的令牌递了过去。
执事长老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队列之外的李昊然，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测试暂停，由执法堂带一人前来验明正身。”
说着，他用下巴指了指李昊然：“你，过来。”
唰！
全场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了李昊然的身上。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李昊然缩着脖子，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引来了一阵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站上去，把手放上去。”执事长老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是……是……”李昊然颤抖着应道。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却在狂笑：“来了！来了！见证最终审判的时刻到了！各位观众，请睁大你们的眼睛，准备好迎接一个万古未有的奇迹——一个连主板都没装的空机箱，是怎么通过硬件检测的！”
他伸出那只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缓缓地、郑重地，贴在了那块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冰冷而古老的石面上。
一秒。
两秒。
五秒。
……
广场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块巨大的测灵石。
预想中的光芒，没有出现。
预想中的嗡鸣，也没有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块测了无数天骄、也淘汰了无数废柴的测灵石，此刻，就像一块真正的、平平无奇的石头，对李昊然的接触，毫无反应。
它依旧是那副青黑色的模样，冷漠，而死寂。
“嗯？”执事长老眉头紧锁，他主持测灵仪式几十年来，还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就算是灵根最差的劣品，好歹也会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杂色光芒。像这样石沉大海，毫无动静的，简直闻所未闻。
“用力！你是不是没吃饭！”执事长老不耐烦地呵斥道。
李昊然闻言，脸上露出更加惶恐的表情，使出了吃奶的劲，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手掌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然而，测灵石依旧是那副死样子。
别说发光了，连个屁都没放。
这下，连赵崇都看呆了。他预想过李昊然会是下品、劣品，甚至是最垃圾的杂灵根，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无”。
人群中，开始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怎么回事？石头坏了吗？”
“坏什么坏，你看他那副穷酸样，怕不是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吧？”
“凡人？怎么可能，凡人怎么可能被带到这里来测试？”
执事长老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亲自上前，用灵力检查了一遍测灵石，确认仪器没有任何问题。
他再次看向李昊然，眼神已经从不悦，转为了彻底的震惊和一丝荒谬。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了灵力，用一种仿佛要向整个宗门宣告的洪亮声音，一字一顿地，宣布了那个最终的、万古不变的裁决：
“此子……凡根！”
“经脉壅塞，气海不通，与天地灵气无半点感应！乃万古罕见之绝缘之体，断无一丝一毫修行之可能！”
轰！
“凡根”二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整个广场上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给震住了！
嘲笑声、议论声、嗤笑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一道道目光从原先的鄙夷和幸灾乐祸，变成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怜悯和同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天生的畸形儿。
在这个灵根至上的世界，凡根，就等同于被天道抛弃的废物，是连蝼蚁都不如的存在。
李昊然适时地浑身一软，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双目无神，口中喃喃自语：“凡根……怎么会是凡根……我的仙缘……”
他的演技，已经登峰造极。
但在他那看似万念俱灰的内心深处，一个声音正在用最嘹亮的音量，开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疯狂庆祝！
“成功了！老子成功了！”
“官方认证！权威鉴定！童叟无欺的百分百纯天然无公害凡人！这下，我看谁还会怀疑我！”
这个【凡根】的最终裁决，就是他最好的护身符，是他最完美的保护色！
它将彻底打消执法堂最后的一丝疑虑，也让他从一个“嫌疑人”，彻底沦为了一个毫无价值、无人会多看一眼的“垃圾”。
而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最完美的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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