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再无波折。
那些暗地里的势力，接连派出的精锐皆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甚至连一点像样的水花都没能溅起，终于彻底认清了现实——
这支队伍根本不是他们能啃得动的硬骨头，再派人去，无异于自取其辱，甚至可能暴露更多。震慑的效果达到了，回京的后半程，竟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车队浩浩荡荡驶入京城，引来无数百姓侧目。尤其是看到队伍中那辆象征着南宁王府的马车以及护卫在旁、煞气凛然的黑甲卫时，议论声更是窸窣不断。
黎梦染并未跟顾泽远回南宁王府，而是回了丞相府。于她而言，那里还有几笔旧账未清，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她唯一还算挂念的两个人——祖母和弟弟黎睿。
然而，踏入那熟悉的、却令人窒息的相府高门，预想中那个会像小兽一样冲出来、眼睛亮晶晶喊着“姐姐”的少年并未出现。
府中下人见到她，神色惶恐，远远行礼便匆忙避开，气氛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
黎梦染微微蹙眉，并未多问，径直往自己昔日的院落走去。洗漱休整，一夜无话。
第二日，依旧不见黎睿的身影，这极不寻常，以那小子黏她的程度，知道她回来，必定第一时间就跑来了。
黎梦染放下茶杯，眸光微沉，她起身，直接往府中唯一能让她感受到些许暖意的祖母院落走去。
祖母的院子一如既往的清静，老嬷嬷见到她，脸上露出欣喜又夹杂着几分担忧的神色，低声道：“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在里头呢，三少爷……三少爷也在。”
黎梦染推门而入。
屋内药香袅袅，祖母半倚在榻上，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看到黎梦染，眼中露出慈爱和光亮：“染儿回来了……”
而在一旁的凳子上，正坐着一个略显单薄的少年，正是黎睿。
他看到黎梦染，下意识猛地站起身，脸上闪过惊慌，迅速低下头，试图用侧脸对着她，一只手还不自然地抬起来，似乎想遮挡什么。
但黎梦染的眼神何等锐利。
她一步上前，周身气息瞬间冷冽下来，伸手，不容抗拒地捏住黎睿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只见少年清秀的脸上，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指痕，一边脸颊微微肿起，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血痂。
黎睿挣扎了一下，奈何姐姐的手像铁钳一样，他避无可避，眼神躲闪，讷讷不敢言语。
祖母在一旁叹了口气，别过脸去，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
黎梦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冰寒刺骨：“谁打的？”
黎睿抿紧嘴唇，不吭声。
“我留给你的护卫呢？”黎梦染再问。
“你不是自己有在锻炼？”黎梦染记得她离开前，这小子信誓旦旦说要变强，学的还不错来着。
黎睿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是屈辱，也是无力。
看着他这副模样，黎梦染松开了手，周身那股冰冷的杀意却几乎凝成实质，让屋内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她不需要再问了。
黎睿知道瞒不住，也知道姐姐的脾气，带着哭腔和愤懑，哑声道：“是……爹……”
两个字吐出，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呵呵。
黎梦染听完黎睿的话，脸上甚至没有出现愤怒的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瞬间结满了寒冰，周身的气息冷得让一旁的祖母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祖母微微福身一礼：“祖母好生休息，染儿告退。”
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转身，裙摆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她径直出了丞相府，甚至没有回自己的院子。
京城主干道，百官下朝必经之路。
黎梦染一袭素衣，静立在街道中央，身姿挺拔如孤松，过往行人车辆皆被她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恐怖气场震慑，纷纷绕行，远远围观，窃窃私语。
不多时，丞相黎渊的奢华马车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缓缓行来。
车夫见到挡路的黎梦染，厉声呵斥：“前方何人？速速让开！惊了相爷的车驾你担待不起！”
黎梦染眼皮都未抬一下。
就在马车即将驶到她面前时，她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废话，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纤细的身影已然腾空而起，裙裾飞扬间，一记凌厉无比的侧踢，裹挟着千钧之力，悍然踹出！
“轰！！！”
一声巨响！
拉车的骏马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竟被那恐怖的力量带得横摔出去！整个沉重的马车车厢如同被巨锤砸中，瞬间失去平衡，轰然侧翻在地，木屑飞溅！
“啊——！”车内的黎渊猝不及防，惨叫着如同滚地葫芦般从碎裂的车门里滚了出来，官帽歪斜，朝服凌乱，浑身沾满了灰尘，狼狈不堪。
“谁？！哪个该死的……”黎渊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怒火攻心，挣扎着爬起来破口大骂。
然而，当他看清站在他面前，正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他的人时，骂声戛然而止，随即转化为更盛的怒火和难以置信：
“是…是你？！黎梦染！你个逆女！你想干什么？！弑父吗？！”
黎梦染的目光像两把冰刀，刮过他的脸，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重复了之前的问话：“黎睿。你打的？”
黎渊一听是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黎梦染的鼻子骂道：
“我是他爹！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怎么？打不得？他忤逆顶撞于我，我还教训不得了？！
你个不孝女，竟敢当街袭击朝廷命官，袭击你的亲生父亲！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孝道！”
“孝道？”黎梦染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词。
下一秒，她身形再动！
黎渊只觉一股恶风扑面，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猛地一阵剧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边的墙壁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黎梦染一步步走近，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如同敲在黎渊的心口。
她停在瘫软在地的黎渊面前，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你要是过得太安逸，可以直接说。”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丞相的位子不想要了，也行。要不是看在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的份上，你以为你还能如此安稳地做你的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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