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场和公交车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在上海的空气中弥漫。虽然官方消息被严格控制,但流言蜚语仍如同暗流般在坊间悄悄传播,人心浮动。
魏若来主持的紧急会议上,气氛凝重。他将两起事件初步调查结果以及顾魏的推测向核心人员进行了通报。
“如果顾医生的判断成立,这意味着‘烛龙’的攻击方式已经升级。”魏若来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不再仅仅满足于通过水源、货币或特定场所进行物理层面的毒素攻击,而是开始尝试直接干预人的神经系统,制造混乱和恐慌。这种手段更隐蔽,更难追踪源头,也更容易引发社会性的恐惧。”
李同志补充道:“我们对两名肇事者的背景进行了深入调查,他们社会关系简单,没有明显共同点,也没有发现与已知‘烛龙’成员有任何直接关联。袭击似乎是随机的,这更可怕。”
“随机性意味着无差别攻击,也意味着我们无法通过预判特定目标来进行防御。”一位负责公共安全的干部眉头紧锁,“难道他们要像撒胡椒面一样,随机挑选倒霉蛋来制造恐怖?”
顾魏站起身,走到临时架起的黑板前,用粉笔画出了简单的示意图:“我认为,这并非完全随机。根据我父亲笔记中提到的‘生物电信号共鸣’假设,以及两名肇事者都出现过的头痛、耳鸣前兆,我推测,‘烛龙’可能掌握了一种方法,能够通过某种外部设备或载体,发射特定的电磁波或信号,这种信号与他们预先植入或通过其他方式让人体吸收的微量化学物质相互作用,从而在特定时间、特定条件下,诱发目标神经系统的紊乱,导致失控行为。”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这更像是一种前期测试。他们在验证信号与化学物质的匹配度,测试不同个体对刺激的反应阈值,优化他们的‘控制’技术。菜市场和公交车,可能只是他们选择的‘试验场’。”
这个推论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如果“烛龙”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哪怕只是初级阶段,其潜在威胁也是毁灭性的。想象一下,如果关键岗位的人员——交通调度、电力工人、甚至执法人员——在关键时刻被突然“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的信号发射源,或者阻断这种化学物质的传播!”李同志急切地说。
“难点就在这里。”顾魏放下粉笔,“化学物质微量且可能代谢迅速,难以大规模筛查。信号发射源则可能非常隐蔽,甚至可能是移动的。而且,我们不确定他们的‘控制’范围有多大,精准度有多高。”
魏若来沉默片刻,做出了决策:“多管齐下。第一,立刻组织技术力量,尝试监测城市范围内异常的、可能影响生物电的电磁信号,重点排查医院、研究所、电台、大型工厂等可能拥有相关设备的区域,以及所有近期新增的、不明用途的无线电器材。第二,加强公共卫生监测,对近期因突发性精神异常就诊的病例进行秘密排查和样本采集,寻找共性。第三,顾魏,你牵头成立一个医疗技术小组,集中研究你父亲和林雪梅留下的相关笔记,尤其是关于‘钥匙’和‘生物电信号’的部分,看能否找到干扰或阻断这种控制的方法。第四,对外情报网加大力度,搜寻任何与‘神经控制’、‘生物电武器’相关的国际研究动态或黑市交易线索,追查陈志航可能的技术来源。”
命令迅速下达,一部庞大的国家机器为了应对这前所未有的威胁而高效运转起来。
顾魏带领的医疗技术小组,几乎不眠不休地投入到对顾清源和林雪梅遗留资料的研究中。他们将那些泛黄的纸页一页页扫描、放大、分析,试图从复杂的化学式、实验记录和那些看似随手的批注中,拼凑出完整的技术拼图。
数日的埋头苦研,结合对最新事件中采集样本的分析,他们终于有了一些关键发现。
首先,他们确认了在两名肇事者体内发现的微量化学物质,是一种经过复杂修饰的神经递质类似物,它本身不具备强烈毒性,但能够极大地提高神经元对特定频段电磁信号的敏感度。这印证了“化学物质+信号触发”的猜想。
其次,在林雪梅的一份早期实验设想草稿中,他们找到了一段被重重划掉又写上的话:“……若以‘心锁’为钥,或可定向屏蔽异常共鸣,然‘心锁’之制,需极高生物个体特异性,难于复制……”
“心锁?”顾魏反复琢磨这个词。这似乎是一种针对性的防护概念。而“极高生物个体特异性”,让他再次联想到了母亲留下的、需要自己血脉才能激活的解毒传承。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他将注意力转向母亲留下的遗物——几本看似寻常的医书和一本手抄的药方集。之前,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解毒药方的配置上。此刻,他带着新的视角重新审视,尤其关注那些与安神、定惊、调节心脉相关的方剂和注解。
在一页记录着某种古老安神香的配方旁,他发现母亲用极细的笔迹写下了一段偈语般的话:“……神扰于外,守于内。心火为引,血脉为媒,可筑灵台,不染尘埃。”
“神扰于外”——不正是指外部的精神干扰或控制吗?
“守于内”、“筑灵台”——则像是构建内在的防御。
“心火为引,血脉为媒”——这与他激活解毒剂时,需要自身血液作为药引的感觉何其相似!
一个大胆的设想在顾魏脑中形成:母亲传承下来的,或许不仅仅是一套解毒体系,更可能是一种基于特殊血脉的、内在精神防护(或者说,对特定神经干扰的免疫力)的激发方法!所谓的“心锁”,或许就是指这种通过特定方法激活的、内在的、稳定的神经防御状态!
他立刻尝试根据母亲的笔记和自身的体会,调整了安神香的配方,并加入了自己的一滴血液作为“药引”,在实验室密闭环境下点燃。
奇异的现象发生了。当香烟袅袅升起时,旁边培养皿中那些接触了新型化学物质、正处于活跃状态的神经元细胞,其异常的电信号活动竟然出现了明显的平复趋势!而同样环境下,没有加入顾魏血液的安神香,则效果微弱。
“有效!真的有效!”实验室的助手忍不住惊呼。
顾魏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这证明了他的方向是对的!母亲的传承,确实是应对“烛龙”这种神经控制手段的一把“钥匙”!虽然这种基于他个人血脉的防护目前难以大规模复制,但至少找到了突破口,并且可以为关键人物提供一定程度的保护。
与此同时,技术监测小组那边也传来了进展。他们通过对全市电磁信号的持续扫描和筛选,终于捕捉到了数段极其短暂、频段特殊、强度却足以穿透普通建筑材料的异常信号脉冲。这些信号的出现时间和地点,与那两起精神失控事件的发生高度吻合!
“信号源定位呢?”魏若来立刻追问。
“很难。”技术负责人摇头,“信号持续时间太短,发射源似乎是移动的,而且采用了跳频技术,我们目前的能力,只能大致圈定信号出现的区域,无法精确定位到具体建筑或车辆。”
圈定的区域涵盖了小半个市区,包括商业区、居民区和部分工业带,范围依然很大。
“缩小范围!”魏若来下令,“结合顾医生他们发现的化学物质传播途径调查!重点排查这些区域内,近期有大量人员流动、且可能通过通风系统、饮用水或接触表面散布微量化学物质的场所!”
这条线索将调查方向引向了大型公共设施。医院、电影院、百货公司、图书馆、火车站……名单很长,排查需要时间。
而就在这争分夺秒的排查过程中,第三起事件发生了。
这一次,是在一场由工商界人士参加的、小型的政策宣讲会上。一名原本在认真听讲的工厂主突然暴起,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向身旁的人,并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关于“清算”和“新秩序”的破碎词句。会场顿时大乱。
幸运的是,由于之前已经提高了警惕,混入会场便衣安保人员反应迅速,及时将其制服。顾魏和医疗小组第一时间赶到,对肇事者进行了检查和采样。
结果与之前类似:体内检测到微量敏感化学物质,有头痛前兆。不同的是,这次事件发生在室内,人员相对固定,为追踪信号和化学物质来源提供了更好的条件。
技术小组迅速对会场及周边进行密集信号监测,果然再次捕捉到了那特殊的信号脉冲,并且成功将信号源大致锁定在了会场对面一栋商业楼的天台区域!
行动队立刻扑向那栋商业楼。然而,当他们冲上天台时,只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经过改装的大功率便携式信号发射器,还在散发着余热。发射器旁边,放着一朵被踩碎的白玫瑰。
又是一次成功的挑衅和及时的撤离。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测试着我们,嘲笑着我们。”李同志看着那朵破碎的白玫瑰,咬牙切齿。
魏若来检查着那台被缴获的发射器,结构精巧,显然是专业定制。“他们越来越熟练了。而且,这次选择工商界人士作为目标,是在试探经济领域的反应,还是在筛选更有价值的‘控制’对象?”
顾魏则更关注那名工厂主的情况。在对其进行深入检查和问询(在其情绪稳定后)时,他有一个细微的发现:这名工厂主佩戴的一块老式机械手表,似乎比正常时间慢了几分钟。据其回忆,这块表是前几天在一家钟表行保养后,就总觉得不太准。
这个细节引起了顾魏的警觉。他立刻让人秘密调查那家钟表行,并检查了工厂主的手表。在手表的表壳内部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米粒大小的、非原装的金属附着物。
经检测,这个附着物是一个微型的、缓慢释放那种敏感化学物质的装置!
“找到了!”顾魏精神一振,“化学物质的传播途径之一!通过日常物品的维护、赠送或销售,将微型释放装置植入目标身边,实现长期、低剂量的化学物质暴露!”
这条线索至关重要。立刻,对所有已知肇事者近期接触过的物品、去过的场所进行了回溯性排查。果然,在菜贩的秤杆内部、公交车女乘客新买的提包扣饰里,都发现了类似的微型释放装置!
“烛龙”的渗透,已经细致入微到了日常生活的角落。他们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布下陷阱,等待着启动信号的发出。
神经的战场,无声无息,却已硝烟弥漫。敌在暗,我在明,每一次交锋都险象环生。但幸运的是,防护的盾牌已经找到了雏形,敌人的手段也正在被一点点揭开。
顾魏看着实验室里那缕特殊的安神香缓缓燃烧,香烟缭绕,仿佛构筑着一道无形的屏障。他知道,更艰巨的战斗,还在后面。他必须尽快将这种防护手段实用化,哪怕只能保护少数人,也是一份希望。而找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信号总控源,以及彻底铲除化学物质的散布网络,是终结这场神经战争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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