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广场行动的失利,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对手的狡猾、行动的周密以及对人性弱点的精准利用,都超出了之前的预估。那支在混乱中再次出现的、被踩碎的白玫瑰,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嘲讽,烙印在参与行动的所有人记忆里。
总结会议上,气氛压抑。
“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恐怖组织,而是一个高度精密的、兼具技术能力和心理战技巧的犯罪机器。”魏若来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荡,“他们擅长利用规则、利用人群、甚至利用我们的反应来达成目的。广场事件,与其说是一次攻击,不如说是一次成功的战术演练和情报收集。他们摸清了我们的反应模式、兵力调配和现场控制能力。”
李同志补充道:“那个逃跑的‘清洁工’,身手矫健,装备精良(烟雾弹),并且对广场地形极其熟悉,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和周密准备的。‘烛龙’的核心行动人员素质,不容小觑。”
技术负责人汇报了对那台被毁发射器的初步分析结果:“设备是手工组装,但用的都是市面上能搞到的高性能元件,设计非常精巧,尤其是那个微型化的高频信号发生模块,技术水平相当高。自毁装置也很彻底,没留下什么有价值的数据线索。那个龙绕白玫瑰的标记,是第一次发现,可能代表某个特定小组或者项目。”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顾魏身上。目前,唯一可能带来突破的,就是他正在研究的“心锁”防护和与之相关的血脉传承。
顾魏站起身,将这段时间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系统性的汇报。他展示了基于母亲配方和自身血液制作的安神香对异常神经信号的抑制效果,以及试制防护香囊的初步数据。
“……‘心锁’的概念,源于我父母那一代人对神经科学前沿的探索。它本质上是一种利用特定生物标志物(很可能与我的特殊血脉有关)来稳定自身生物电信号,从而对外界特定干扰形成‘绝缘’或‘脱敏’效应的状态。”顾魏尽量用通俗的语言解释,“母亲的传承,提供了一条激活这种状态的路径。但这其中还有很多未解之谜。”
他提出了几个关键问题:“第一,这种血脉特性的来源是什么?是遗传突变,还是某种……人为干预的结果?第二,激活‘心锁’是否只有通过血液药引这一种方式?能否找到替代物或合成方法?第三,‘烛龙’是否也知道‘心锁’的存在?他们疯狂研究的‘钥匙’,是否与破解‘心锁’有关?”
这些问题,直指核心。尤其是最后一个,让人细思极恐。如果“烛龙”的目标不仅仅是制造混乱,还包括破解甚至控制像顾魏这样拥有“心锁”潜质的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查明你父母当年更详细的研究背景,尤其是你母亲的身世。”魏若来果断决定,“档案室那边,我会申请更高权限,调阅所有与顾清源教授及其夫人苏映雪女士相关的、密级更高的档案,包括他们参与过的所有项目,无论大小。”
与此同时,对“烛龙”残余网络的追查也不能放松。魏若来调整策略,采取“外松内紧”的方式。表面上,大规模排查行动有所减少,以免再次打草惊蛇;暗地里,则加强了对金融系统、物资流通渠道(尤其是化工原料和医疗物资)、以及近期所有异常资金往来的监控,试图找到“烛龙”获取资源和经济支持的蛛丝马迹。他判断,进行如此复杂的研究和行动,必然需要庞大的资金和物资支持。
两天后,魏若来亲自带着一份刚刚解密调阅出来的档案,找到了顾魏。他的脸色异常凝重。
“顾魏,你看这个。”他将一份泛黄的、封面印着“绝密”字样的档案袋放在桌上。
顾魏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份名为“潜龙计划”的人员评估报告附件,主要涉及他的母亲——苏映雪。报告显示,苏映雪并非普通的医学研究者,她出生于一个渊源悠久的古中医世家,但其家族血脉据说有异于常人,在历代记载中,偶有族人展现出对特定毒素的极强抗性甚至化解能力,被称为“药人之体”。战时,某些特殊机构曾对这种体质产生过兴趣,“潜龙计划”最初就是一个旨在研究并利用这种特殊体质以增强士兵环境适应力和抗毒能力的项目。苏映雪曾是该项目的志愿者之一。
后来,“潜龙计划”因伦理争议和方向分歧被叫停,大部分数据被封存。苏映雪离开了项目,与顾清源结婚。而报告中还提及,当年“潜龙计划”还有一位激进派的负责人,极力主张进行更深层次的基因层面干预和武器化应用,在此方向被否决后,此人携部分核心资料叛逃,下落不明。那位负责人的名字……叫穆天野。
“穆天野……”顾魏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模糊的猜想在脑中形成,“这个穆天野,和‘烛龙’……和陈教授,会不会有关系?”
“极有可能!”魏若来指着报告中的一行小字,“你看这里,备注栏写着,穆天野叛逃前,与当时还在‘涅盘计划’担任助理研究员的陈志航,有过数次非正式接触,讨论内容涉及‘生物特异性与神经信号调控’。”
线索似乎连上了!
“潜龙计划”研究苏映雪的特殊血脉(药人之体)。
穆天野是激进派,主张武器化,并与陈志航有接触。
穆天野叛逃,带走资料。
陈志航后来在“涅盘计划”中主张危险的神经毒素研究,并发展出“烛龙”,其技术核心包含了“生物电信号”控制。
而顾清源和苏映雪,似乎都站在了这种危险研究的对立面。
“所以,‘烛龙’的终极目标‘涅盘’,可能不仅仅是释放毒素,更可能是想实现一种……基于对特殊血脉者研究基础上的、大规模的精神控制?我母亲的血脉,是他们的关键研究对象之一?而我,继承了这种血脉,所以……”顾魏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不仅是他们的障碍,也可能成为他们梦寐以求的‘钥匙’或者……‘终极容器’。”魏若来的话证实了顾魏最坏的猜想。
就在这时,李同志急匆匆地敲门进来,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魏顾问,顾医生,我们监控到,林雪松(林守诚)在香港的住所,昨晚被人秘密潜入过!”
“什么?!”顾魏和魏若来同时站起。
“人没事,我们按计划安排他转移后,那里就是个空房子。但潜入者手法专业,翻查得很仔细,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们的人在现场发现了一个很小的窃听器,是刚刚安装不久的。”
“他们在找林雪梅可能留下的其他东西?或者……是在确认林雪松是否还掌握了其他秘密?”魏若来沉吟,“看来,陈教授对林雪梅这条线,依然非常忌惮。”
这个消息,从侧面印证了林雪梅留下证据的重要性,也说明“烛龙”对过往的清理仍在继续。
压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对手的阴影无处不在,历史的谜团深不见底,而顾魏自身,也成了风暴眼的一部分。
当天晚上,顾魏独自一人留在实验室,对着父母的照片和那些艰深的研究笔记,陷入沉思。母亲温婉的笑容背后,隐藏着“药人之体”的秘密;父亲清癯的面容下,背负着举报同僚、保护证据的沉重过往。而他自己,原本只想悬壶济世,却被迫卷入了这场跨越两代人的、关乎无数人命运的科技与人性之战。
他拿起母亲那本手抄的药方集,指尖拂过那些娟秀的字迹。这一次,他不再仅仅关注具体的药方,而是试图去感受字里行间蕴含的意境和理念。“神扰于外,守于内。心火为引,血脉为媒,可筑灵台,不染尘埃。”
“灵台……”顾魏轻声念着这个词,在古语中,这指的是内心、精神世界。母亲传承的,或许不仅仅是一种物质配方,更是一种精神层面的修持方法?一种通过调动自身内在能量(心火),以血脉为桥梁,构筑稳固精神防线(灵台)的法门?
他闭上眼,尝试摒弃杂念,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感受着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的韵律,感受着心脏沉稳的跳动。渐渐地,他进入了一种类似冥想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他仿佛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环境中那些细微的、无形的能量流动,包括实验室仪器发出的微弱电磁场。
他尝试着,像母亲笔记中暗示的那样,用意念引导着那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温热的力量(或许就是“心火”),在体内循环,尤其是在头部区域形成一层淡淡的、无形的屏障。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安定。他走到那个测试神经元细胞电信号的仪器前,将手靠近感应区。仪器屏幕上,代表他自身生物电信号的曲线,呈现出一种异常稳定和规律的波形,与平常状态截然不同。
“这就是……‘心锁’的初步状态吗?”顾魏心中震动。不需要外物,仅仅通过内在的引导和修持,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自身的生物电场!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如果这种方法可以被掌握和推广,哪怕只能达到初级程度,也足以对抗“烛龙”目前这种程度的神经信号干扰!这比依赖血液制作的香囊,更具普适性和战略价值!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记录下来,并开始尝试总结和系统化这种内在修持的方法。虽然这很可能需要特定的血脉作为基础,或者至少需要极高的天赋和长期的训练,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方向。
就在顾魏沉浸在“心锁”内在修持法的探索中时,魏若来那边对金融和物资的监控,终于捕捉到了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一家注册在租界时期、背景复杂的进出口贸易公司,近半年来,通过多层皮包公司辗转,从海外采购了数批受管制的精密电子元件和特殊化学溶剂,其种类和数量,与构建大型或高性能信号发射装置、以及合成新型神经化学物质的需求高度吻合。而这家公司的资金流水,与之前被端掉的黑市药厂、空壳公司存在隐秘的关联。
“找到他们的仓库和实际控制人!”魏若来下达了命令。
这一次,他们决定不再打草惊蛇,而是进行最隐蔽的长期监视,放长线,钓大鱼。他们要找到的,不仅仅是又一个中转站或实验室,而是那个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的,“烛龙”的真正核心——陈教授,以及他那个名为“涅盘”的终极计划。
心锁的迷踪正在被一步步揭开,而猎杀巨龙的网,也正在无声地收紧。
喜欢顾魏,破晓时相见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顾魏,破晓时相见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