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凌晨两点左右。
龙渊如溺水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睡衣的后背早已被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
梦魇的余威尚未散去，那些鲜活的、却又荒诞不经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激烈冲撞。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试图用现实的景象驱散脑中的幻影，却猝不及防地被窗外的景象攫住。
不知何时，外面已然是狂风暴雨。
由于卧室窗户并没有完全关上，暴风吹得窗帘到处乱飘，布料拍打着墙壁和窗框，发出“噗啦噗啦”的声响。
恰在此时，一道惨白刺眼的闪电，猛地撕裂了沉沉的夜幕，这转瞬即逝的强光，如同巨大的闪光灯，将整个卧室照得亮如白昼。
龙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心脏又是一阵紧缩。
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到窗边，用力将窗户关紧、锁死。
室内顿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下沉闷的风雨声和他自己尚未平复的急促心跳。
他坐回床头，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试图驱散胸腔里那股莫名的憋闷感。
“刚才那个梦……真的假的……太奇怪了！也太他妈邪门了！”
他喃喃自语，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残留的惊惧。
在刚才那个无比清晰的梦境里，他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他与顾清辞结婚了。
两人挑选了一个吉日，在津南最大，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举行了婚礼。
即便是在梦里，龙渊依然记得那场面很壮观！
水晶吊灯缀满穹顶，亮如白昼。
红绸沿廊柱垂落，与漫天粉白玫瑰、金色气球交织成景，红毯宽阔如带，从大门直铺至主舞台，两侧花柱高耸，香气馥郁。
数十张圆桌整齐排列，座无虚席，宾客衣饰光鲜，欢声笑语与碰杯声汇成热潮。
龙渊毫不客气地讲，当顾清辞穿着一身量身定制、缀满碎钻的圣洁婚纱，由她的父亲牵着，一步步向他走来，最终站在他身边时，他激动得几乎有些恍惚了。
灯光下的她，美得不可方物，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光华。
能娶顾清辞为妻，龙渊在梦里都无比笃定地认为，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最幸福、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之一！
而整个婚礼仪式中，最让他期待、激动甚至带着点神圣的紧张感的环节，就是彼此交换戒指的那一刻。
按常理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无比美好、令人沉醉的美梦才对，为什么他会如此惊恐地醒来？
一切的转折，就发生在互送戒指的前一秒！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这完美的婚礼现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形显得有些狼狈。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明显隆起、弧度惊人的腹部——她挺着一个大肚子！
女人不顾一切地冲进来，无视所有宾客惊愕的目光，用沙哑而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嚷嚷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指控：
“龙渊！你为什么和她结婚了？！你不要我和孩子了吗？！”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婚礼现场炸开了锅！
所有目光，惊疑的、鄙夷的、看热闹的，齐刷刷地聚焦在龙渊身上。
龙渊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心想：“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整这么一出来陷害我？！”
他内心又惊又怒，自从和顾清辞确定关系后，他自问行为检点，从未与任何异性有过逾越之举，更别提发生关系还弄出孩子了！这一点，他敢百分之一千地肯定！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在他的婚礼上搞这么一出，不是蓄意陷害又是什么？
可奇怪的是，听着这个女人沙哑、低沉，因为激动而变调的哭喊声，龙渊心底又隐隐泛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只是一时之间，惊怒交加之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龙渊，你要抛弃我和孩子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女人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主舞台上的龙渊和顾清辞走来。
龙渊能清晰地感觉到身旁顾清辞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质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他心急如焚，只想立刻搞清楚这个毁掉他幸福时刻的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用如此恶毒的方式陷害他！
龙渊死死盯着那个越走越近的女人，试图透过那凌乱的发丝看清她的脸。
终于，女人走到了舞台前，站定了。或许是感觉到了龙渊的注视，她猛地抬起了头，将整张脸暴露在水晶灯璀璨的光芒下——
“呃啊！”
龙渊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竟然没有脸！
本该是五官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平滑得如同一个尚未雕刻完成的石膏像！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头黑发围绕着一张空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脸”！
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龙渊。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恐怖的景象。
可那个无脸的女人动作更快，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龙渊的手腕！
那力气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孕妇该有的力量！
龙渊感觉自己像是被铁钳夹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如同被老鹰抓住的小鸡，动弹不得，被那股力量牢牢地按在原地。
“你……你到底是谁？！”
龙渊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颤抖变形，他朝着那张空白的、非人的“脸”嘶吼道。
“龙渊，你要抛弃我和孩子吗？！龙渊……”
女人没有嘴，但那沙哑、哀戚的声音却清晰地、执拗地重复着这句话，如同魔音灌耳，一遍又一遍，带着无尽的怨怼与控诉，紧紧缠绕着他。
再然后，极致的惊悚冲垮了意识的堤坝，龙渊猛地一睁眼，便从那无比真实又无比恐怖的梦境中脱离，惊醒了过来。
他坐在床头，回想起梦中那张空白的脸和女人绝望的控诉，依旧心有余悸。
窗外风雨依旧，而他的内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再也无法平静。
“怎么会做这种梦……”他低声自语，一种莫名的不安。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这个梦，来得也太离奇，太诡异，太不合逻辑了！
他龙渊平时活得坦荡荡，既不亏心，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更没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恐怖片或者社会伦理狗血剧来刺激大脑皮层，怎么会凭空做出如此细节真实、氛围恐怖，又情节离奇的噩梦？
龙渊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多。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与顾清辞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睡前发的“晚安，想你”，她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涌上心头——他想告诉她这个奇怪的梦。
但顾清辞在外面出差，要明天才能回来，这时候不能给她发消息，不然会打扰她休息。
最终，他还是退出了聊天界面，锁上了手机屏幕，将那份莫名的烦躁与不安强行压回心底。
卧室里重新陷入昏暗，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会短暂地照亮他眉头紧锁、带着困惑与一丝挥之不去阴霾的脸庞。
辗转反侧了很久，睡不着的龙渊还是拿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当他刷到苏砚最新发的一条动态时，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苏砚发布的这条动态，时间显示是三小时前。
内容异常简洁，只有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配着一张看似随意拍下的照片。
龙渊的指尖放大了照片，上面是一只手，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两根手指白皙修长，指骨分明，龙渊一眼就认出是苏砚她自己的手。
再仔细看照片的背景，背景有些虚化，但隐约能看到光滑反光的地板，远处似乎有排列整齐的座椅轮廓，以及一个模糊的、像是航班信息显示屏的亮斑。
有点像……机场？
由于照片拍摄的角度有些倾斜和刻意，并未展现出标志性的场景，让他无法完全确定。
而动态里发的那句话是：“猜一下，我要去哪儿？”
龙渊看着这条动态，不知是深夜失眠导致的大脑迟钝，还是出于某种习惯性的互动，他几乎没做多想，手指已经下意识地点在了那个“点赞”的图标上。
随后他又浏览着其他朋友无关痛痒的分享。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手机顶部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提醒，是苏砚发过来的！
“嗯？你现在还没睡？”
龙渊下意识地就想回复“你这不是也没睡？”，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这几个字后，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苏砚人在国外，有时差！她那边现在应该是白天！
自己这句反问显得愚蠢又突兀！
他连忙删掉了已打好的字，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顿了片刻，重新编辑了一句更符合实际情况，也略显含糊的回复：
“睡了，但又醒了。”
发完后，龙渊想到了她朋友圈里发的那条动态，于是又问了一句：
“我看见你发的那条动态……你去哪儿玩？”
苏砚几乎是秒回消息，立马发来了一个俏皮的眨眼表情，后面跟着一句：
“你猜啊！”
龙渊看着屏幕上那个跳跃的表情和这三个字，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性格直来直往，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猜来猜去”的文字游戏，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吗？
“猜不到，你直说吧！”他噼里啪啦在手机一顿打字。
“去一个我来米国后，一直想去的地方！”苏砚回复了一句。
得，龙渊觉得自己白问了，苏砚这说的不是纯纯的废话吗？
“行吧，祝你旅途愉快！”龙渊不知道该回复什么，便发了这么一句话。
然而，就在他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时，苏砚却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长消息，语气瞬间从之前的俏皮神秘，切换成了带着明显抱怨和分享欲的日常模式：
“唉，别提了！我现在正在中转的机场里等着呢，这里的东西真是又难吃又贵！一份简陋的三明治加一瓶水就要二十多刀，简直是抢劫！我还特意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咖啡店，结果那咖啡味道怪得跟刷锅水似的……”
苏砚开始絮絮叨叨地分享起旅途中的琐碎细节，抱怨着机场的消费，描述着周围嘈杂的环境。
龙渊默默地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来的文字，能清晰地感觉到，文字背后那股积压了许久、急于想要向人倾诉的渴望。
她好像……憋了很多话，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随意倾倒的出口。
苏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你现在睡不着，是因为做噩梦了？”
龙渊不太想把自己的梦给苏砚讲，于是含糊地搪塞道：
“不是啊，可能就是白天睡多了，加上外面风雨声太大，吵醒了就有点难入睡。”
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将焦点重新引回苏砚身上：
“你这次旅行计划去多久？一个人吗？”
然而，苏砚的回复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聊天框上方显示了片刻的“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又消失，几秒后，才弹出一条新的消息：
“嗯……不是一个人！至于去多久……看情况吧，可能……会待得比较久一点。”
她的回答显得有些模棱两可，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与之前分享琐事时的流畅形成了微妙的对比。
龙渊看着这条回复，不知是被这含糊其辞勾起了好奇心，还是某种潜意识的驱动，他几乎是未加思索地，指尖已经跟随着一个突兀的念头，将一句话发送了出去：
“和同学？还是……男朋友？”
发完这条消息后，他立马觉得有些不太对，便又给撤回了。
不过好像有些晚了，苏砚在他撤回这条消息的下一秒，回了一句：“我没有交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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