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化之心的残骸如同冰冷的宇宙尘埃,缓缓飘散在逐渐恢复平静的混沌海中。源初之涡那剧烈的震动已然平息,扭曲的本源潮流重归浩荡而包容的混沌之色。然而,顾尘却并未感到丝毫放松。
一股远比同化之心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与整个源初之涡同呼吸共命运的宏大意志,正从涡核的最深处,缓缓苏醒。
这意志并非机械的冰冷,也非耶梦加得的暴戾,它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种审视万法、执掌根源的无上威严。它如同一位沉睡万古的君王,被领地内的喧嚣与叛逆惊醒,即将降下它的目光。
“是‘织法者’……涡核的守护意志……它苏醒了……”启明虚弱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敬畏,那团星辰光辉在璃月的帮助下微微摇曳,仿佛在向至高的存在行礼。
顾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因施展“起源归寂”而带来的虚弱与神魂刺痛,挺直了脊梁,目光沉静地望向涡核方向。他知道,摧毁同化之心只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机,而要真正获得源初之涡的认可,或者说,获得继续前行、对抗“主宰”的资格,他必须面对这位宇宙原初法则的执掌者。
混沌色的能量在他面前汇聚,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横跨虚空的虹桥,桥的尽头,直接没入那不可名状的涡核之中。一股无声的邀请之意,弥漫开来。
这是“织法者”的试炼之路。
顾尘没有犹豫,一步踏上虹桥。璃月与启明紧随其后,她们的存在,似乎也被默许。
一步踏出,仿佛跨越了无穷时空。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不再是狂暴的能量海洋,而是一片由无数流动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法则链条构成的奇异空间。这些链条粗如星河流转,细若思维脉络,它们交织、碰撞、衍生、湮灭,构成了宇宙间一切现象与规律的底层代码。
这里,是法则的源头,“织法者”的领域。
在无数法则链条的中央,一个无法用形态来描述的存在“注视”着顾尘。它或许是人形,或许是光团,或许本身就是一条贯穿始终的法则。它的“目光”落在顾尘身上,带着洞穿一切本质的穿透力。
“外来者。”一个恢弘、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顾尘的道心深处响起,“你身上,有‘起源’的印记,亦有‘归寂’的痕迹。你扰乱了涡核的平衡,亦驱逐了玷污此地的铁骸造物。”
“告诉我,你为何而来?你所求为何?”
这声音并非质问,而是最本质的探寻,直指顾尘修行与行动的核心动机。
顾尘沉默片刻,将一路走来的经历,赤岩星的牺牲,星灵族的传承,机械神国的威胁,乃至自己对“起源归寂”的初步感悟,毫无保留地以神念传递出去。没有夸大,没有隐瞒,只有最真实的认知与诉求。
“……我为追寻打破归寂轮回之道而来,为守护尚存生机之世界而来,为探寻宇宙之真相而来。”顾尘的目光坚定,“机械神国之‘主宰’,欲纳万界于一轨,行终极之归寂,此路,非我所愿见之终局。”
“织法者”沉默着,周围的法则链条随着它的意志缓缓流淌、变幻,似乎在推演、在计算。
良久,那恢弘的声音再次响起:
“归寂,并非邪恶,乃是宇宙循环之一环,如呼吸之吐纳。然,‘主宰’所行,乃强行扼杀‘吸气’,使万物永陷‘呼气’之终末,此乃悖逆自然,断绝未来之举。”
“汝能领悟‘起源归寂’之平衡,窥得一丝真谛,尚可。”
“然,欲承此重担,需证明汝有守护‘可能性’之意志,而非仅为追求力量之僭越者。”
话音落下,周围的法则链条骤然沸腾!无数道蕴含着不同法则真意的流光,如同接受了指令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朝着顾尘席卷而来!
这些流光并非攻击,而是试炼!每一道流光,都代表着一道完整的、或艰深、或偏门的宇宙法则!它们要强行涌入顾尘的识海,要与他自身的道则碰撞、融合!
这是知识的洪流,也是意志的考验!若心志不坚,道基不稳,顷刻间便会被这无穷法则信息冲垮神魂,化为痴愚!若一味排斥抗拒,则证明其心胸狭隘,无包容万象之气度,难当大任!
顾尘瞬间明悟。他不再抵抗,反而彻底放开了自己的心神与星墟神国!
“来吧!让我看看,这宇宙的法则,究竟有多么浩瀚!”
他长啸一声,主动迎向了那法则的洪流!
轰!!!
仿佛亿万颗星辰的知识在同一瞬间爆炸!关于物质构成,关于能量运转,关于时空变幻,关于生命奥秘,关于因果牵连……无数他理解或不理解的法则信息,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冲击着他的星墟神国!
顾尘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炸开,神魂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飘摇的小船!星墟神国内部,那刚刚稳定的微缩宇宙也受到了剧烈冲击,星辰轨迹紊乱,法则脉络扭曲!
但他紧守着一丝清明,紧守着自己对“起源归寂”、对守护与创造的核心理念!他以自身之道为根基,如同中流砥柱,在这知识的狂潮中屹立不倒!那些涌入的法则,能理解吸收的,便化为自身神国成长的资粮;暂时无法理解的,便以神国之力暂且封存,留待日后参悟;而那些与他根本之道相悖的,则被谨慎地排斥在外。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也是对道心与掌控力的极致考验。
璃月和启明在一旁紧张地注视着,她们能感受到顾尘气息的剧烈波动,却无法插手。
不知过了多久,那法则的洪流终于渐渐平息。
顾尘依旧站立在原地,周身气息虽然有些紊乱,但那双眸子却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容纳了万千星河。他的星墟神国经历了这番“洗礼”,虽然范围未曾扩大,但其内部的法则结构却变得更加复杂、更加稳固,那微缩宇宙的演化也显得更加真实、自然。
他成功扛住了“织法者”的知识洪流试炼!
“善。”织法者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认可,“汝之道基,尚算稳固,汝之意志,尚算坚定。”
“然,守护之路,荆棘遍布。‘主宰’之力,远超汝之想象。上古纪元,亦有惊才绝艳者,欲行逆天之举,终饮恨而终。”
随着它的话语,一段被尘封的、模糊的历史画面,透过法则链条,传入顾尘感知。那是上一个活跃纪元末期,某个强大文明与早期“主宰”力量抗争的碎片景象,最终,文明之火熄灭,星辰化为死寂。
“汝,可仍愿前行?”织法者发出了最后的询问。
顾尘看着那历史碎片中的悲壮与失败,眼中非但没有畏惧,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火焰。
“前人之路,可为镜鉴,却非我之桎梏。”
“我之道,不在重复过去,而在开创未来。”
“纵使前路万千骸骨,我亦往矣!”
“我愿以此身,燃星火一点,纵微弱,亦要照亮一方黑暗,为后来者,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一往无前的决绝信念,在这法则源海中回荡。
沉默。
无尽的沉默。
周围的法则链条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终于,织法者那恢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仿佛做出了重大决定的肃穆:
“善。”
“既然如此,便予汝‘星火’之名,许汝‘守望’之责。”
“源初之涡,可为汝之后盾,然最终之路,需汝自行开拓。”
“去吧,去联合尚存之火种,去点燃燎原之星火。”
“让吾看看,汝之‘星火’,能否照亮这……归寂的长夜。”
话音落下,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源初之涡本源祝福的混沌光柱,自涡核深处射出,笼罩住顾尘、璃月与启明。同时,一枚由最简单、却最核心的“存在”与“运动”法则凝聚而成的古朴符文,缓缓飘落,融入顾尘的眉心,与他体内的创星之源融为一体。
这是“织法者”的认可,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与……力量种子。
光柱消散,顾尘等人已被送出法则空间,重新回到了相对平静的混沌海边缘。
他感受着体内那枚古朴符文带来的、与源初之涡更深层次的联系,以及脑海中更加清晰的、关于联合对抗“主宰”的使命。
星火之誓,已成。
接下来,便是离开源初之涡,去寻找那些散落在浩瀚星海中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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