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过被厚雪覆盖的山峦，卷起细密的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天地间一片苍茫，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
一支日军小分队正在雪地中艰难前行，大约三十人左右，穿着厚重的土黄色大衣，枪械上裹着防冻的粗布。他们排成一条扭曲的线，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深的雪中跋涉，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寒风撕碎。
带队的日军中尉吉田次郎举起望远镜，仔细搜索着前方白茫茫的山坡。镜片很快蒙上了一层薄雾，他烦躁地放下。
“中尉，足迹到这里消失了。”前方探路的士兵报告道，声音在寒风中颤抖。
吉田快步上前，果然，雪地上原本清晰可见的一串脚印在一处岩石旁戛然而止，仿佛行走的人突然飞上了天。他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岩石周围的痕迹。
“八嘎，他们很狡猾。”吉田咬牙道，“分头搜索，注意警戒！”
在高处一片被雪覆盖的松林中，几个人影静静潜伏着，身上披着白布，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队长，小鬼子停下来了。”赵铁鹰低声道，眼睛透过树枝缝隙紧盯着下方的日军。
高胜寒微微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那双在严寒中依然锐利如鹰的眼睛显示他是个活人。
“按计划行动。”他声音低沉，几乎被风吹散，“铁鹰带两个人从左侧绕过去，制造动静。大牛，你负责东面的陷阱。小陈，跟我来。”
队员们无声地点头，迅速而安静地散开，像雪豹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白茫茫的林海中。
高胜寒带着年轻的通讯员小陈向更高的山坡移动。小陈不过十八九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但在这次反扫荡中已经迅速成长起来。
“队长，咱们的粮食只够今天了。”小陈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忧虑。
高胜寒没有回头：“解决了这批鬼子，就有粮食了。”
他们来到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俯视着下方如蝼蚁般分散搜索的日军。高胜寒从怀中取出望远镜——那是上次战斗中从一名日军军官手中缴获的——仔细观察敌人的动向。
“看到那个指手画脚的军官了吗？”高胜寒将望远镜递给小陈，“记下他的位置和行动规律。”
小陈接过望远镜，手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
下方，吉田中队正在为丢失追踪目标而焦躁不安。
“中尉，西面山坡发现动静！”一个士兵突然喊道。
几乎同时，东面传来一声惨叫。一个士兵触发了陷阱，被突然弹起的尖木桩刺穿大腿，鲜血顿时染红了白雪。
“医疗兵！”吉田怒吼道，“所有人向我靠拢！不要分散！”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埋伏，但为时已晚。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呼啸而来，精准地击中了吉田身边的军曹的额头。军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向后倒去，在雪地上绽开一朵鲜红的花。
“狙击手！找掩护！”吉田大喊着扑到一块岩石后面。
枪声是从西面山坡传来的，但当日军向西面盲目射击时，东面又飞来几颗精准的子弹，两名日军应声倒地。
“中尉，我们被包围了！”一个士兵惊恐地喊道。
吉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观察。子弹来自不同方向，但火力并不猛烈，对方人数应该不多，只是想骚扰和迷惑他们。
“不要慌！他们人不多！”吉田喊道，“向东北方向撤退，那里地势较低！”
这正中了高胜寒的下怀。
当日军开始向东北方向移动时，等待多时的民兵开始了行动。
王家村的民兵队长老王趴在雪地里，看着日军正一步步走向他们预设的死亡山谷，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他转身对身后的民兵做了个手势。
十几个民兵开始有节奏地敲击随身带的铁桶和脸盆，制造出大军移动的假象，同时向天空发射信号弹——这是告诉高胜寒，鱼儿已经入网。
山谷中，吉田听到四周传来的嘈杂声和信号弹的呼啸，脸色大变。
“中计了！这不是小股部队！”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遇上了八路军主力。
就在这时，高胜寒看到了老王的信号，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小陈，发信号，收网。”
小陈兴奋地点头，从怀中掏出信号枪，向天空发射了一颗红色信号弹。
红色信号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
山谷两侧的山坡上，高胜寒的队员和民兵们同时行动。他们用尽全力推动早已准备好的圆木和巨石，这些重物开始缓缓移动，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山谷中滚去。
更致命的是，巨大的震动引发了山坡上积蓄已久的不稳定积雪。先是小块雪团滑落，接着越来越大，最后整片山坡的积雪开始移动，如同白色的海啸般向山谷扑去。
谷中的日军惊恐地看着这天地之威，有人开始祈祷，有人徒劳地向雪崩开枪，更多人试图逃跑但无处可逃。
吉田中尉站在雪地中，看着扑面而来的白色死亡，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支小分队要把他引到这个山谷。他举起军刀，向雪崩的方向发出最后的吼叫，声音瞬间被自然的怒吼吞没。
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山谷被厚厚的积雪填平，看不到任何日军的存在，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只有几截断裂的枪支和一面半掩在雪中的日军军旗，证明这里刚刚吞噬了三十多条生命。
高胜寒和小陈站在山谷上方，俯视着他们的杰作。
“全...全没了？”小陈颤声问道，被自然的力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高胜寒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清理战场，收集能用的物资。鬼子很快就会派更多人来找他们的失踪小队。”
他转身望向远方，那里有更多日军在活动。
“告诉老王，让民兵把鬼子引向二号区域，那里我们准备了更多‘惊喜’。”
小陈记录命令，突然犹豫了一下：“队长，咱们的粮食...”
高胜寒从怀中掏出半块干硬的饼，掰成两半，递给小陈一半：“先垫垫。今晚我们去赵家庄，那里有我们的储备粮窖。”
小陈接过那半块饼，小心地咬了一小口，在口中含化了才咽下去。
高胜寒看着年轻人冻得通红的脸，语气稍稍缓和：“怕吗？”
小陈老实地点头，又急忙摇头：“跟队长在一起，不怕！”
高胜寒罕见地笑了笑，拍拍小陈的肩膀：“走吧，天黑前要到赵家庄。记住，在这种环境下，最大的敌人不是鬼子，是严寒和饥饿。”
他们转身消失在松林中，身后只留下被填平的山谷和三十个被白雪埋葬的侵略者。
风雪很快抹去了他们留下的痕迹，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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