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房的窗扉半掩，墨兰独自坐在镜前，指尖死死掐着梳妆台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木纹里去。镜中映出的少女面容姣好，却因怨毒而扭曲，一双美目赤红，犹如淬了毒的桃花。
“姑娘...”贴身丫鬟云栽怯生生地捧着茶盏上前，“您喝口茶消消气...”
“滚开！”墨兰猛地一挥袖，茶盏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连你也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云栽吓得跪倒在地：“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心疼姑娘...”
“心疼？”墨兰冷笑一声，声音尖利得刺耳，“我如今还有什么可让人心疼的？母亲被禁足，弟弟被迁出，我堂堂盛家次女，却要在这西厢房里看人眼色！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小贱人所赐！”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猩红的裙摆扫过地面碎瓷，发出刺耳的声响。
“说什么母亲买通外男要害她？分明是她设计陷害！”墨兰越说越激动，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早就嫉妒母亲得宠，嫉妒我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这才使出这等毒计！偏偏父亲和祖母都信了她的鬼话！”
云栽低声劝道：“姑娘慎言啊...隔墙有耳...”
“我怕什么？”墨兰猛地转身，眼中满是疯狂，“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母亲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院子里，连个像样的丫鬟都不让留！长枫才多大年纪，就被赶到前院去住！这都是那个小贱人害的！”
她走到窗前，死死盯着明兰院落的方向：“及笄礼上出尽风头，如今又得了贤名...她倒是步步高升了！凭什么？一个庶出的女儿，也配抢我的风头？”
云栽小声道：“可...可外头都说六姑娘是受了委屈...”
“委屈？”墨兰猛地回头，眼神骇人，“她若真受了委屈，怎会在及笄礼上那般从容？分明是早有准备！说不定那外男就是她自己找来的，演这么一出戏，既除了母亲，又全了自己的名声！”
她越想越觉得有理，声音越发尖刻：“好深的心机！好毒的手段！我往日真是小瞧了她！”
云栽吓得不敢接话，只得低头收拾碎瓷。
墨兰忽然安静下来，缓缓坐回镜前，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不过没关系...她能装，我也能装。且让她得意几日，总有一天...”
指尖轻轻划过镜面，仿佛在描画什么：“总有一天，我要让她身败名裂，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这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四姑娘，五姑娘来了。”
墨兰立刻换上一副温婉面容，柔声道：“请五妹妹进来。”
如兰走进来，见到地上的碎瓷，愣了一下：“四姐姐这是...”
“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墨兰笑得温温柔柔，“五妹妹快坐。云栽，还不快收拾了？”
如兰打量着墨兰微红的眼眶，小心问道：“四姐姐可是为林小娘的事伤心？”
墨兰拭了拭眼角，轻声道：“母亲做错了事，受罚也是应当。我只是心疼她年纪大了，还要受这等苦楚。”说着又落下泪来，“只恨我不能代母亲受过...”
如兰忙安慰道：“四姐姐别太难过了。父亲虽然生气，但过些时日气消了，说不定就会宽恕林小娘。”
墨兰哽咽道：“但愿如此...只是明兰妹妹那里...”她欲言又止，“我知道母亲这次做得过分了，但明兰妹妹她...她似乎也不全然无辜...”
如兰一怔：“四姐姐这是何意？”
墨兰压低声音：“五妹妹想想，明兰妹妹平日最是谨慎，怎会突然发现账目异常？又怎会恰好在那夜有所防备？我总觉得...太过巧合了些。”
如兰蹙眉思索：“四姐姐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墨兰连忙道，“只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也许明兰妹妹是受了什么人挑拨，也许...”她叹了口气，“总之，如今母亲已经受了罚，还望五妹妹莫要再追究了。”
如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安慰了墨兰几句便告辞了。
待如兰走远，墨兰脸上的悲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笑意。
“蠢货。”她轻嗤一声，“不过也好，正好替我传话。”
云栽小声道：“姑娘何必与五姑娘说这些？若是传出去...”
“就是要传出去。”墨兰冷冷道，“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小贱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无辜！”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几行字，又仔细封好：“想办法把这个送到母亲手里。记住，千万不能让人发现。”
云栽紧张地接过信：“姑娘，这太危险了...”
“放心。”墨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如今所有人都盯着明兰那边，不会有人注意我们。母亲虽被禁足，但毕竟在府中经营多年，总有些可用之人。”
她望向窗外，目光阴冷：“明兰以为赢了这一局？还早着呢。且让她再得意几日...”
而此时，明兰正在房中习字。小桃匆匆进来，低声道：“姑娘，四姑娘那边...似乎不太安分。”
明兰笔锋不停，淡淡道：“她若是安分，反倒奇怪了。”
小桃担忧道：“听说四姑娘今日见了五姑娘，说了好些话...要不要提醒五姑娘当心些？”
明兰搁下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不必。如兰虽然单纯，但并不傻。况且...”她微微一笑，“有些戏，总要有人唱下去才好。”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兰走到窗前，望着西厢房的方向，目光深远。
墨兰的怨毒，她早有预料。林噙霜倒台，墨兰失去最大的靠山，自然会将她视为仇敌。但这怨毒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烈，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姑娘不担心吗？”小桃忍不住问。
明兰轻轻摇头：“怨毒最是伤身。她若执意如此，谁也拦不住。”
她在日记中记下：“墨兰生怨，意料之中；怨毒伤己，智者不为；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写罢，她吹熄烛火。窗外月色清明，盛府的夜，似乎永远都不会真正平静。
而西厢房内，墨兰对镜梳妆，唇畔噙着一抹冷笑。镜中的少女美则美矣，却如同淬毒的罂粟，美丽而致命。
“明兰...咱们走着瞧。”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这场姐妹之间的暗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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