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嗷——!”
凄厉悠长的狼嚎撕裂死寂,如同冰锥狠狠凿进谢砚之的耳膜!
就在那狼嚎响起的瞬间,那个在篝火旁如同玄铁铸就、手按剑柄、气势如渊的身影,猛地一僵!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砚之原本冷硬如削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紧抿的唇线失去血色。额角,在篝火跳跃的光影下,一层细密的冷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汇聚,顺着鬓角滑落!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古井的眼眸,此刻瞳孔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寒意,瞬间冲垮了铁血统帅的壁垒,顺着脊椎疯狂蔓延,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诡异的麻痹感!
**狗!**
那尖锐的嚎叫,那黑暗中闪烁的、贪婪嗜血的绿光,瞬间将他拖回了深埋心底、不愿触碰的炼狱!
幼年时,被恶犬疯狂追咬,撕扯皮肉的剧痛……
那腥臭滚烫的喘息喷在脸上,獠牙逼近咽喉的极致恐惧……
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个听到类似声音的瞬间,将他重新拖回那个绝望无助的孩童!
恐惧!纯粹的、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意志!
他紧握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惨白,青筋暴起,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柄饮过无数敌血的鎏金天子剑,此刻仿佛重逾千钧,几乎要脱手而出!他想拔剑,想怒吼,想如同往常一样指挥若定,斩杀一切威胁!
但身体的本能背叛了他!
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钉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浸透了内衬的衣衫,黏腻冰冷。
“大人!” 离他最近的一名玄甲卫敏锐地察觉到了主帅的异常!那瞬间僵硬的身躯,那惨白的脸色,那无法抑制的微颤!这与他们心目中如同魔神般无畏的谢阎王判若两人!惊愕与担忧瞬间取代了战斗的警觉。
“嗖!嗖!嗖!”
狼群的进攻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
数道灰色的死亡魅影,带着浓烈的腥风,如同离弦之箭,从黑暗的各个角落猛扑而至!利爪撕裂寒风,獠牙直指最外围玄甲卫的咽喉要害!
“结阵!顶住!” 赵参军嘶声怒吼,代替了瞬间失声的主帅!长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劈向一头凌空扑来的沙狼!“噗嗤!” 腥热的狼血飞溅!但更多的狼影悍不畏死地扑上!
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刀光剑影与野兽的嘶吼、士兵的怒喝交织在一起!金属碰撞声、利爪撕裂皮甲声、骨骼碎裂声、痛苦的闷哼声……在死寂的沙漠寒夜中爆开!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刺激得狼群更加疯狂!篝火被激烈的搏杀搅动得明灭不定,将搏斗的身影拉长扭曲,投射在冰冷的沙丘上,如同地狱的群魔乱舞!
谢砚之依旧僵立在原地!玄甲在火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高大的身影却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他死死盯着前方一头被弩箭射穿肩胛、却依旧拖着血淋淋的残躯、龇着獠牙低吼着试图再次扑来的沙狼!那双幽绿、充满兽性的眼睛,仿佛与记忆深处那双撕裂他童年的恶犬之眼重合!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几乎要将他吞噬!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进他紧抿的唇缝,带着咸涩的铁锈味。
“砚之!”
一个嘶哑、微弱、却带着撕裂般力量的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刃,狠狠刺入谢砚之被恐惧冰封的脑海!
是云映雪!
她被阿福死死护在身后,背靠着冰冷的沙丘。迦南之毒的折磨让她脸色灰败如金纸,身体因寒冷和虚弱而剧烈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然而,她的目光,却穿透了混乱的战场,穿透了血腥的厮杀,如同燃烧的寒星,死死钉在谢砚之僵硬的背影上!
她看到了!
看到了他瞬间的僵硬,看到了他惨白的脸色,看到了他额角滚落的冷汗,看到了他握剑颤抖的手!
她瞬间明白了!
那深埋在卷宗角落、关于谢阎王不为人知的、致命的弱点——**畏犬如虎**!此刻,在这沙漠狼群的环伺下,被残酷地、赤裸裸地撕开!
恐惧吗?当然恐惧!眼前的狼群是真实的死亡威胁!但看着那个如同山岳般庇护着她、此刻却被恐惧钉在原地的男人,一股比迦南之毒更猛烈的灼痛在她胸中炸开!
那不是失望!是更深的、撕心裂肺的痛惜与——**决绝的守护**!
她不能让他倒在这里!
不能让他被这该死的恐惧摧毁!
他的命,是她的!是无数边关将士的!不能被几头畜生夺走!
“谢砚之!!” 她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嘶吼,声音撕裂了喉咙,带着血腥味,尖锐得如同濒死的凤凰啼鸣!这声呼唤,不再是他的名字,而是冲锋的号角,是唤醒他灵魂的惊雷!
“你的剑!是用来砍狼的!不是……不是用来抖的!!!”
几乎在嘶吼的同时,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的动作!
她猛地挣脱了阿福的护卫!单薄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如同扑火的飞蛾,踉跄着向前冲出一步!她不是冲向狼群,而是冲向篝火边缘!
她的目标,是篝火旁一个被踢倒、正在燃烧的破旧皮囊!那里面,装着他们仅剩的、用来引火的——**猛火油**!
“夫人!不可!” 阿福目眦欲裂,伸手欲拦!
太迟了!
云映雪沾满沙尘和冷汗的手,已经抓住了那个燃烧的皮囊提手!灼热的火焰瞬间燎焦了她的袖口,灼痛感传来,她却浑然不觉!迦南之毒的眩晕和狼群的威胁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死死锁定了狼群外围、沙丘脊线上那个体型最硕大、正在仰天长啸指挥狼群进攻的——**头狼**!
“畜生!看这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燃烧的皮囊猛地向头狼的方向掷去!动作因虚弱而变形,皮囊在空中划过一个无力的弧线,并未砸中头狼,却在它前方不远处的沙地上轰然炸开!
“轰——!”
燃烧的猛火油如同愤怒的赤色莲花,在沙地上骤然绽放!炽烈的火焰腾空而起!浓烟滚滚!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气味瞬间扩散!
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火光,如同投入狼群的惊雷!
扑击的狼影猛地一滞!动物对火焰本能的恐惧瞬间压过了嗜血的疯狂!几头冲在最前面的沙狼被飞溅的火星燎到皮毛,发出惊恐的惨嚎,猛地向后跳开!整个狼群的攻势,为之一乱!
那头正在长啸指挥的头狼,也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和火焰惊得猛地一缩脖子,幽绿的眼睛死死盯住火焰升腾的方向,发出充满威胁和惊疑的低吼!
就是现在!
云映雪在掷出皮囊的瞬间,身体便因脱力而向后倒去!阿福怒吼着扑上,用自己宽阔的后背死死护住她!而她的目光,却穿透火焰和混乱,如同最精准的箭矢,射向那个依旧僵立在原地的玄色身影!她的唇无声地翕动,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嘶喊:
**“头狼……在沙脊……谢砚之……杀……了……它!!!”**
火焰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她苍白如纸却燃烧着孤勇的脸庞,如同献祭的图腾!
她用自己孱弱的身体和生命之火,为他点燃了反击的灯塔!为他指明了斩断恐惧的唯一路径!
那声嘶哑的“杀了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谢砚之被恐惧冰封的灵魂深处!
他猛地转头!
看到了!
看到了沙脊上那头被火焰惊扰、正焦躁低吼的硕大头狼!看到了它幽绿眼中闪烁的残忍与惊疑!
更看到了!
看到了火光中,那个被阿福护在身下、气息奄奄、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眼中燃烧着无尽期望与孤注一掷的女子!
“映雪……” 一个名字,带着血与火的滚烫,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恐惧的冰壳,在这滚烫的注视下,轰然碎裂!
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混合着被至亲之人以命相护的滔天痛惜,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他胸膛深处轰然爆发!瞬间冲垮了那源自童年的梦魇!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极致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撕裂夜空,压过了狼嚎与厮杀!
谢砚之那原本颤抖的手,瞬间稳如磐石!
紧握的鎏金天子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铮——!**
冰冷的剑锋,在篝火与狼血的映照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斩断一切恐惧与黑暗的——**杀神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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