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骨笼到那座黑色山峰的路,不长,却像走了一个世纪。
林泛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背上小虎的重量,几乎要将他的脊梁压断。那不是单纯的重量,而是一种生命的重量,一种他亲手造成的、沉甸甸的罪孽。
阿明架在他的胳膊上,半拖半走。他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一些,但身体依旧虚弱,只能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林泛身上。
“阁主……我……我能自己走……”阿明虚弱地说。
“闭嘴。”林泛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省点力气。”
他不是在发脾气,他只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说废话了。
周围的景色,单调得令人发疯。黑色的土地,暗红色的天空。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他们三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脚踩在沙砾上发出的“沙沙”声。
林泛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不去想小虎那双金色的、毁灭一切的眼睛,不去想方弼那悲壮的、自我牺牲的拥抱,更不去想那个魔鬼在脑海中留下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走。
走到那座山的脚下。
走到那个名为“收藏室”的地狱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座如利剑般直插云霄的黑色山峰,终于近在眼前。
越是靠近,林泛就越是能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压迫感。那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充满恶意的威压,而是一种……秩序感。
这座山,太规整了。它的山体光滑如镜,没有任何自然的裂缝和凸起,仿佛是被人用一把无形的巨剑,从大地上硬生生切割出来的。
在山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的洞口。洞口的边缘,同样光滑无比,像是城门,又像是……一个展示柜的入口。
“到了。”猎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林泛脑海中响起,“进来吧,我的客人们。别在外面站着,这里的‘空气’,对你们可不太友好。”
林泛深吸一口气,背着小虎,架着阿明,一步步地,走进了那个洞口。
洞内,并非他想象中的黑暗和阴森。
恰恰相反。
这里异常的明亮,也异常的……整洁。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溶洞,但洞壁和地面,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穹顶上,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中,没有万魔窟那种刺鼻的硫磺和腐肉味,反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像是古籍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的奇特香气。
溶洞的中央,是一个由不知名白色玉石砌成的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却散发着一种肉眼可见的、如同薄雾般的温润气息。
水池的旁边,是一个巨大的、青铜铸造的香炉。香炉里,正燃着一炷香。那香烟笔直地向上,袅袅升起,却丝毫没有散开,像一根有形的灰色丝线。
而在整个溶洞的最深处,高出地面数丈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沉木雕成的王座。
王座上,坐着一个身影。
那身影被一层淡淡的阴影笼罩着,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似乎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把他们放下来吧。”王座上的身影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平静的、带着一丝学者气息的语调。
林泛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小虎和阿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水池边的玉石地面上。
“你说的‘地心髓’和‘静神香’,就是这些?”林泛警惕地问道。
“没错。”猎人回答,“把他,放进池子里。”
他指的是小虎。
林泛咬了咬牙,将小虎那干枯的身体,缓缓地浸入了那温润的池水之中。
“啊——!!!”
就在小虎的身体接触到池水的瞬间,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他口中爆发出来!
林泛瞳孔骤缩!
他看到,小虎的皮肤,在池水的浸泡下,竟然开始寸寸龟裂!一道道金色的裂纹,如同蛛网般遍布他的全身。鲜红的血液,从裂缝中渗出,但很快又被池水吸收。
那温润的池水,此刻仿佛变成了最剧烈的腐蚀液!
“你对他做了什么?!”林泛怒吼道,他就要冲过去。
“别动!”猎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重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枯萎的经脉,必须被地心髓彻底溶解,才能重新生长!这个过程,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但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你若打断他,他立刻就会变成一滩真正的烂泥。”
林泛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小虎在池水中痛苦地抽搐、嘶吼。他的身体,在溶解和重组之间,进行着一场惨烈的蜕变。那景象,残忍得让人不忍直视。
“至于那个小家伙……”猎人又将目光投向了阿明。
他只是轻轻一指,那青铜香炉中的香烟,便分出一缕,飘飘悠悠地,落在了阿明的鼻尖。
阿明那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他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他原本急促的呼吸,变得悠长而平稳,仿佛陷入了最甜美的梦乡。
“好了。”猎人满意地说道,“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小赌徒。”
随着他的话音,王座旁边,一个石台缓缓升起。石台上,放着一个玉瓶。
“这是‘九转回灵丹’。三颗,足够让你恢复所有的灵力,甚至更上一层楼。”猎人说道,“吃了吧。你需要力量,来完成我们的第一笔‘交易’。”
林泛没有动。他死死地盯着王座上的那个身影。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图什么?”
“我?”猎人轻笑了一声,“我是一个……收藏家。一个观察者。我收藏有趣的灵魂,观察有趣的实验。而封神大战,是我见过的,最宏大、最有趣的一场实验。”
“而你,林泛。”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兴奋,“你是一个……变量。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实验里的变量。你的‘天命预演卷’,你的‘截教镇脉符印’,你刚才那疯狂的‘神力嫁接’……这一切,都打破了原有的‘剧本’。你让这场实验,变得……更有看点了。”
林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猎人”眼中,他们三个人,甚至整个封神大战,都只是他的一场游戏,一场实验。
“所以,你跟我做交易,就是为了更好地观察我?”
“可以这么理解。”猎人坦然承认,“我需要近距离地,观察你这个‘变量’,能对这个‘剧本’,造成多大的影响。而赵公明的印记,就是最好的‘观测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吃下丹药,恢复力量。然后,听好我们的第一个任务。”
林泛看着石台上的玉瓶,又看了看水池中痛苦嘶吼的小虎,和旁边安睡的阿明。
他没有选择。
他走过去,拿起玉瓶,倒出三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清香的丹药,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三股暖流,瞬间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那枯竭的丹田,像是久旱的河床,迎来了滔天洪水。干涸的经脉,被一股温和而磅礴的力量,迅速地撑开、修复、拓宽。
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地增长。甚至比他全盛时期,还要强大数倍!
“感觉怎么样?”猎人问道,“这丹药,可是我耗费了千年心血,才炼制出来的三颗。专门用来……‘喂养’有潜力的实验品。”
林泛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几乎要爆炸开来的力量。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冰冷。
“说吧,任务是什么。”
“很好,有效率。”猎人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从这里往北走三百里,有一个‘哭嚎峡谷’。峡谷的尽头,有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属于一个刚刚应劫的待封者。他的‘天命印记’,因为劫数太过惨烈,已经和他的魂魄、尸体,以及他生前最珍视的一件法宝,彻底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件……‘劫物’。”
“我要你,把它带回来给我。”
林泛皱起了眉头:“什么待封者?什么法宝?”
“去了,你就知道了。”猎人卖了个关子,“我只提醒你一句。那件‘劫物’,充满了怨念和不甘。它会无差别地攻击一切靠近它的生灵。而且,它对‘天命印记’的气息,极为敏感。你一靠近,它就会找上你。”
“这算什么任务?你这是让我去送死!”林泛冷声道。
“不。”猎人纠正道,“这是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变量’价值的机会。也是你,为你那两个兄弟,赚取‘治疗费’的机会。”
他指了指水池里的阿明。
“地心髓只能重塑他的身体,但他那被神力冲击过的神魂,还需要更珍贵的东西来修补。比如……‘劫物’的核心。”
林泛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连环套。
他必须去完成这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才能救小虎。而任务的目标,又会因为他的能力,主动来攻击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把东西给你,你就会救他们?”
“你没有选择。”猎人淡淡地说道,“你只能信。或者,你可以选择现在就带着他们走。然后看着小虎在三天之内,变成一个无法思考的废人。看着阿明,每天被噩梦折磨,直到神魂崩溃。”
林泛沉默了。
他走到水池边,看着在水中挣扎的小虎,又看了看旁边安睡的阿明。
“我答应你。”他缓缓说道。
“很好。”猎人愉悦地笑了起来,“这才是聪明的选择。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哦,对了,作为一点小小的‘预付款’……”
他一挥手,一道黑光,射入了林泛的眉心。
那是一份地图。一份无比清晰的、通往哭嚎峡谷的地图。
林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兄弟,然后毅然转身,向着洞口走去。
当他走出那个洞口,重新踏上那片黑色土地时,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生出的、冰冷的杀意。
他拿出英灵册,看着上面那枚已经与他深度绑定的赵公明印记。
“魔鬼的交易是吗?”他喃喃自语。
“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地图指示的北方,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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