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站在丹墀边缘,目光落下去。她走过去弯腰拾起那张残纸,指尖拂过边缘,纸面粗糙,字迹模糊,只能辨出半个“令”字和一点墨点。她没多看,只轻轻将它递给身侧宫人:“烧了吧。”
裴砚从殿内走出,玄色龙袍未换,神色如常。昨夜的事已处理妥当,东宫人员重新审查,南海船队被拒之门外,水师封锁航线。他站到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地面:“还在想刚才的事?”
她摇头:“不是刚才,是以前。”
她闭上眼。九次使用早已清空,今日也未曾启用。可这些年,每当有事发生,她总会下意识等那一声提示——冰冷、短促、只有她能听见。等不到时,心里便空一下。
现在,她不想再等了。
她睁开眼,望着天际初升的太阳。阳光刺得眼角微酸,但她没有避开。她说:“我以前总怕看不清人,所以靠它活着。可如今,我不怕了。”
裴砚看着她,没说话。
她转头看他,嘴角有一点笑:“陛下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说我眼神不像别人吗?你说我像能看透人心。”
他点头。
“那时我确实能。”她说,“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需要看了。”
她抬手抚在心口:“因为他们的心,已经不用藏了。百姓信我,是因为我做的事;你信我,是因为我说的话。这不是谁心里想什么决定的,是我怎么做的决定的。”
话音落下那一瞬,脑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功能已尽,宿主成长至巅峰,系统解绑。祝您——得人心。】
声音很轻,像风吹散的一缕烟,出现即消失。没有回响,也没有余音。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清明。
裴砚察觉她神情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她没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联手推新政时,朝臣反对,你说‘只要你在,我就敢定’?”
他点头。
“那时候你信的是我能帮你识破谎言。”她说,“现在呢?”
他看着她,片刻后说:“现在我信你本就不说谎。”
她笑了,这次笑得很深,眼角微微皱起。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通体晶莹,内里刻着细密纹路,阳光照上去,那些纹路正一点点变淡,像是被光吸走。
“这是它留下的唯一东西。”她说,“藏在凤印夹层里,没人知道。它可以让我听见三秒真实,陪我走过最黑的日子。可现在,我不需要它了。”
她将玉简放在掌心,举到两人之间:“我没有毁它,是因为我一直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能离开它。但现在我知道了。这天下不是靠听几句真话撑起来的,是靠做一件件对的事撑起来的。”
她把手伸向他:“交给你吧。明天上朝,当着百官的面,把它毁了。”
裴砚盯着那枚玉简,又看向她的眼睛。他知道她手里拿的不只是一个物件,而是过去十年所有算计、防备、挣扎的证明。她曾靠着这个活下来,也曾因它孤独前行。如今她亲手交出来,不是因为不需要,是因为足够强大。
他伸手接过,五指收紧,玉简稳稳落入掌心。
“你想让天下知道?”他问。
“我想让天下知道,大周的治世,不靠窥探,不靠诡道。”她说,“靠仁政,靠民心,靠君臣一心,靠百姓愿意跟着走。”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很稳。他说:“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盛世。”
她看着他。
“是从今天起,我们两个人的。”他说完,松开手,将玉简收入袖中。
远处传来钟声,一声接一声,敲在清晨的空气里。宫门缓缓开启,早朝的官员陆续入殿,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女官快步走来,低头禀报:“陛下,寒门女子殿试名单已核对完毕,午时张贴于贡院外。”
裴砚点头:“照例公示,不得删改。”
女官退下。沈知微望着宫道尽头,新一批应试女子正列队等候入场查验。她们穿着粗布衣裙,背脊挺直,有人低头默念策论,有人抬头看天,眼里有光。
她说:“她们不怕考不上,怕的是连站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裴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现在他们有了。”
她点头:“就像我一样。一开始只想活命,后来想翻身,再后来想护住该护的人。现在……我想让后面的人,不用再靠命去拼。”
他静了片刻,说:“你会被记下来的。”
“不是因为我聪明。”她说,“是因为我做了该做的事。”
他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次没有松开。两人并肩立于丹墀之上,身后是巍峨宫殿,面前是开阔广场。百姓在宫墙外驻足观望,不知为何,忽然有人跪下,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人群自发伏地,呼声如潮。
“皇后娘娘千岁!仁政得天下心!”
声音一波接一波,传得很远。
沈知微没有抬头受礼,只是反手握紧了裴砚的手。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她听到了多少谎言,而是因为她终于不再需要听了。
她仰头看天。云层散开,日光倾泻而下,照在她脸上,暖的。
裴砚低声道:“明日当众销毁,你想说什么?”
她想了想:“就说——大周治世,不在耳目之间,而在人心之上。”
他点头:“好。”
她最后看了一眼袖中空处,那里曾经藏着玉简,藏着她唯一的依仗。现在空了,但她不觉得少什么。
反而觉得踏实。
风从宫道吹来,掀动她的裙角。她站着没动,裴砚也没动。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投在石阶上。
远处,贡院门前,一名女子从怀中掏出一张旧纸,展开抚平。那是她父亲临终前写的《民本策》手稿,字迹斑驳,边角焦黑。她把它贴在公告栏最上方,压住自己的名字。
她退后一步,抬头看着榜单,深深吸了一口气。
宫中钟声再响,敲到第七下时,沈知微忽然开口:“其实我也有怕的时候。”
裴砚侧头看她。
“怕做错事,怕信错人,怕明明想护住这天下,结果反而害了它。”她说,“但现在不怕了。因为你在这里,他们在外面,我们都往前走。”
他看着她,很久,才说:“那就一直走下去。”
她点头。
阳光铺满整座宫殿,照在玉阶、铜鹤、飞檐之上。一名小太监捧着火盆从偏殿走出,准备焚烧昨日残留的文书。他路过丹墀时,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那对并立的身影。
然后继续往前走。
火盆里的灰烬被风吹起一点,飘向空中,转了几圈,落在石缝里,混进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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