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帕萨特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市公安局那栋气氛森严的大楼。车窗摇下,傍晚微凉的风灌了进来,吹散了车内压抑已久的沉闷,也吹散了众人心头最后的一丝紧张。
胜利的喜悦,如同在密闭高压锅里焖了许久的浓汤,在这一刻,终于掀开了锅盖,香气四溢,热气腾腾。
“书记,您是没瞅见周源那张脸!我跟您说,就跟调色盘似的,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最后直接成了猪肝色,比我们食堂的猪肝炒得都难看!”一个叫小李的年轻调查员,再也憋不住,第一个笑出了声,他夸张地比划着,仿佛要将周源那副吃瘪的怂样,在空气中重新描摹出来。
“何止是他!”另一人也跟着起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那个姓孙的老滑头,最后直接瘫地上了。就他那点胆子,还敢玩遥控器,我看是想遥控自己去火葬场!”
车厢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石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手紧紧地抱着那个被白色封条层层包裹的纸箱,那姿势,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抱着失而复得的圣物。他的眼角,因为压抑不住的笑意,挤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纹。这位在冷板凳上坐了多年的老纪检,今天终于扬眉吐气,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他回过头,看向后座的林渊,那眼神里,是发自肺腑的敬佩与折服。
“书记,这一趟,真是把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您这一手,简直是神了!赵凤年那老狐狸,现在怕是正躲在办公室里,气得拿头撞墙呢。”
林渊靠在后座上,目光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江城的华灯初上,霓虹灯将城市的轮廓勾勒得光怪陆离。他的脸上,并没有众人预想中的那种大获全胜的激动,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
听到石磊的话,他收回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睛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他现在想的,不是拿头撞墙。”林渊淡淡地开口,“他想的,是怎么堵住曹坤的嘴。”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车内刚刚燃起的欢快火焰。
小李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解:“书记,我们证据都拿到手了,曹坤的嘴堵不堵得上,还有那么重要吗?就凭这盘录像带,足够把他送进去了!”
林渊摇了摇头。
“一盘录像带,最多定他一个渎职和滥用职权的罪名,判不了几年。但邓毅的案子,他妻子那场被伪造成‘意外’的车祸,还有这些年,他们主仆二人干的那些真正见不得光的勾当,录像带里可没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里几张重新变得凝重的脸。
“曹坤,是打开赵凤年这座罪恶堡垒的唯一一把钥匙。只有他开口,我们才能把盘踞在江城公安系统上空的这片乌云,连根拔起。”
石磊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老纪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正因为明白,他才更觉得棘手。
“书记,这太难了。曹坤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嘴比石头还硬。他是赵凤年的头号死忠,从一个片儿警,被赵凤年一手提拔到今天的位置,对他感恩戴德。想让他反水咬自己的主子,比让他自己去死还难。”
“是很难。”林渊的嘴角,逸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几分冰冷的锋锐,“所以,我们不能指望他良心发现,主动交代。”
“一根稻草压不垮一头骆驼。但如果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扔下了悬崖,脚下是万丈深渊,而我们,是唯一可能拉住他的那根绳子,那就不一样了。”
林渊的话,让车里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他们仿佛能看到,一场没有硝烟,却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加凶险的心理战,即将拉开序幕。
车子很快驶入市郊,在一栋毫不起眼的小楼前停下。这里是纪委的一处秘密办案点,外表看,和普通的招待所没什么区别,但内里的安防,却堪比一座军事要塞。
林渊抱着箱子,率先下车。
他没有去三楼存放核心证据的保险室,而是径直走向了二楼的监控中心。
推开门,监控中心里,两名负责二十四小时值守的工作人员立刻站了起来,神情肃穆。
“林书记。”
林渊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他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块由数十个小屏幕组成的巨大监控墙上。
其中一块屏幕,正对着曹坤所在的临时羁押室。
画面里,那个几小时前还在公安局会议室里发号施令的常务副局长,此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暴躁野兽。他那身名贵的阿玛尼西装已经皱得像块抹布,领带被扯得歪在一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乱了,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狂躁。
他正焦躁不安地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冲到门前,用拳头狠狠地砸着那扇被软包包裹的铁门,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他那副在公安局里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色厉内荏的虚弱。
林渊静静地看着屏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冷漠的观众,在欣赏一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剧。
石磊跟在他身后,看着画面里曹坤那副狼狈的模样,有些解气地低声说道:“看来,这老小子也知道怕了。关他几天,磨一磨他的性子,估计就老实了。”
林渊没有回头,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状若疯癫的身影。
“老石,去提审室准备一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人带过去。”
石磊一愣,有些意外:“现在就审?不等他冷静下来?用……用那盘录像带?”
“不。”林渊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定在监控屏幕上,那眼神,像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冰冷而又锐利。
“不要放录像,也不要问案子。”
石磊彻底糊涂了,他挠了挠头,满脸困惑:“那……那我们谈什么?”
林渊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他终于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位最得力的干将,一字一句地说道:
“谈谈赵局长,对他的‘关心’。”
“比如……”
“他儿子今天下午,是不是突然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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