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洲被父亲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也瞬间炸了!
他所有的委屈和恐惧也化为了愤怒的口不择言:
“我败家?!我纨绔?!还不是因为你!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公司!
只有你的生意!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
“你只知道骂我!打我!拿我跟张河那个野种比!
是!我没用!我没他厉害!那你去找他当你儿子啊!”
“要不是你偏心!看不起我!我会去赌?我会想证明自己吗?!都是你的错!现在全怪到我头上!你算什么父亲!”
父子二人,隔着冰冷的玻璃,用最恶毒的语言互相指责、咆哮!
将积压多年的怨气、不满、失望,全都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
张天成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指着张洲,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这个畜生!无可救药!我张天成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就烂在这里吧!烂在这里吧!”
说完,他猛地将通话器砸在台子上,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天成!” “爸!”
林淑芬和张洲同时惊呼。
但张天成猛地推开想要扶他的林淑芬,用尽最后力气,狠狠地瞪了玻璃那侧目瞪口呆、似乎也有一丝后悔的张洲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和决绝。
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踉跄,头也不回地、极其艰难地朝着看守所外面走去。
背影佝偻而凄凉,仿佛一瞬间又被抽走了十年的阳气。
这一次,他是真的死心了。
最后一丝残存的、名为“父子”的脆弱纽带,在这场充满恨意的互相伤害中,彻底崩断。
高墙之内,张洲看着父亲决绝离去的背影,先是茫然,随即是更大的愤怒和恐惧,他疯狂地拍打着玻璃,嘶吼着:
“爸!爸你别走!救我出去啊!妈!快拦住爸!”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林淑芬看着丈夫离去,又看看状若疯魔的儿子,瘫坐在探视椅上,发出了绝望而无助的哀泣。
她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张家,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彻彻底底地,完了。
连最后一点虚假的温情,也消耗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怨恨和绝望的囚笼。
………………………
从看守所回来后,张天成仿佛被彻底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气。
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整日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窗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仿佛一具只会呼吸的躯壳。儿子的那番话,彻底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念想。
而林淑芬,则在极度的绝望和母性的偏执驱使下,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丈夫的崩溃她已无暇顾及,满脑子只剩下儿子张洲在看守所里那张惊恐绝望的脸,以及他声嘶力竭的“救我出去”。
那个检察官!
对!那个她通过七拐八绕的关系联系上的、据说女婿在检察院能量很大的检察官!
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虚幻的救命稻草!
“只要能证明洲洲是被利用的,是无辜的!只要钱到位,一定能行!”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疯狂盘旋,压过了所有的理智和常识。
可是,钱从哪里来?张家早已被掏空,账户被冻结,
之前变卖城西地块的8亿早就填了其他窟窿,还欠着地下钱庄天文数字的债务。
哥哥林家豪那边正在为股权出售奔波,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她也不敢让哥哥知道她还要拿钱去走这种歪门邪道。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卧室保险柜里,那个她珍藏多年的紫檀木盒上。
里面是她出嫁时,娘家给的,以及这些年张天成陆陆续续送给她的各种金银珠宝、翡翠首饰。
那是她作为“张太太”最后的一点体面和私藏,是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舍得动用的压箱底宝贝。
此刻,为了儿子,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颤抖着手打开保险柜,取出木盒。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每一件都承载着一段过往的荣光或记忆。她抚摸着一条帝王绿翡翠项链,
那是张天成在她四十岁生日时送的,价值数百万;又拿起一枚巨大的钻戒,那是他们银婚纪念的礼物……
心如刀割!但一想到儿子还在受苦,她猛地一咬牙,合上了盖子!
她不敢去正规的大典当行或珠宝行,怕被熟人认出,走漏风声。
她通过以前认识的一个、专门处理“黑货”的中间人,联系上了一家藏在老旧居民区深处、极其隐蔽的地下典当行。
昏暗的灯光下,戴着老花镜的老师傅一件件仔细查验着她的首饰,眼神锐利而挑剔。
林淑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不是在卖自己的东西,而是在进行一场肮脏的交易。
“东西不错,都是好东西。”
老师傅终于开口,语气平淡,
“但眼下这光景,你也知道,风险大。这些我最多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百万?林淑芬心里一沉!
这比她预估的价值低了一大截!那条翡翠项链巅峰时就值四五百万!
“师傅,能不能再多点?这都是实在货…”她试图争辩。
“就这个价。要不,您另请高明?”
老师傅态度强硬,吃准了她急用钱且来路不敢声张。
林淑芬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好,就三百万…我要现金…”
很快,一摞摞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现金,被装在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旅行袋里,递到了林淑芬手中。
她抱着这袋用她最后尊严和体面换来的钱,感觉无比的沉重和屈辱。
她没有回家,而是按照中间人给的指示,像做贼一样,辗转了好几个地方,
最后在城郊一个废弃工厂的角落里,将旅行袋交给了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对方清点了一下现金,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一张写着银行账户和密码的纸条,示意她后续的钱打到这个账户,然后便如同幽灵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整个过程诡异而令人不安,但被“救子”执念填满大脑的林淑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她紧紧攥着那张冰冷的纸条,仿佛攥着儿子通往自由的通行证。
回到家,她偷偷将纸条藏好,心脏还在狂跳。
她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疯狂、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自己,喃喃自语:
“洲洲…妈妈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等你好起来…我们离开江城…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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