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回宫后,幸好姬约还没回来,她赶紧把信筒原样放好,退出了书房。
暗廊尽头,阴简贴着抱柱,目光冷得发磷。
待江婉走远,才幽灵般滑进书房,指尖掠过匣盖,竟未启封!不免有些失落。
虽没拿到证据,但能判定,江婉敢冒这么大的干系,拿它去找司马熹,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同乡关系。
至于到了哪一步,她无法确定,就凭这些,她能向君上揭发他们么?
阴简想了想:不,不能!
回想起挹月阁那晚,自己就那么含沙射影说了一句江婉司马熹,就惹君上一脸不高兴,拂袖而去,
后来,君上居然还留宿在浣月阁江婉那里,最后造成这个局面,只把她恨得牙痒痒,且后悔莫及。
一个是宠臣,一个是爱姬,都是君上的宠信,若没真凭实据,贸然去告他们,只会自找没趣。
没准,还会让君上觉得她造谣生事,搬弄是非。
阴简暗暗在想:不急,来日方长,总会等到机会,别让我拿到铁证,否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
送走了江婉,司马熹独坐书房,对着一谱残局,陷入深深的思索。
原本的设定,江婉是一条暗线,一个可靠的信息来源。
随后又觉得,她还可以是一个很重要的盟友伙伴,是一份必要的助力。
可未曾想,一份情愫的意外滋生,牵绊了彼此,她似乎渐渐成累赘,成了最大的安全隐患。
本来,他缜密的思考,精准的推演,一切局势的发展,都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然而,现在江婉的表现,已经让他感觉到,在他的局里,因为有了这个江婉,随时都有局面失控的危险,
自己苦心思量,滴水不漏的设防,保证能让敌人拿他无计可施,唯有这般,他才能艰险的朝局争斗中,走得更远。
然而没想到,江婉现在成了他的软肋,成了对手最佳攻击的薄弱点。
比如,这次调查蔡离,他本来十分笃定,确信安全,江婉却带给他一次莫名其妙,本不该有的危机。
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要不要彻底和她斩断联系?司马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也许只有这样,对他,对他们俩,才是最佳的选择,都能保证安全。
司马熹伸手从棋盒里,拈起了一颗棋子,攥在手心里。
江婉的面貌,又浮现在眼前 ......
她抱猫时满眼的怜悯,围炉前望向他的单纯,收礼物时的惊喜,吃家乡菜时的感动,迎向他扑来的坚定,哭在怀里的委屈,递信筒时的慌乱.....
想想江婉,给他制造的意外和麻烦,全是出自她一颗,不惜自身粉碎,想要助他护他的心。
这样一个纯粹的人,这样一颗赤诚的心,怎能狠心说出“斩断一切”?太难出口!
想想江婉,仰头问他时的满眼希冀,一脸天真:司马大哥,你真能护我周全么?
那时他答得那般笃定,如今却要......
他陷入了纠结与挣扎,棋子在手心里攥到出汗。
.......
次日,府外街角。江婉约见的暗号出现,司马熹垂眸掠过,袖中拳握如铁。
第二日,宫门老槐。暗号再现,司马熹一咬牙,一跺脚,装作没看见。
......
“疏远,便是最温和的刀。” 他对自己说。
三日后,竹林别院石案上,江婉留下一片竹简。
“司马大人神算,妾身只能添乱,就此别过,不误大人前程,各自安好!
竹简沁凉,司马熹却觉掌心如灼,阵阵酸楚直涌心头。
......
殿前司的黄、马二都尉,分别从滦平和邺城回来。
一回灵寿,就直接进宫述职去了。
中山宫静心殿,姬约慢慢听着,江婉在旁陪侍。
二都尉解释原因,不是臣等不肯用心调查,而是无从查起。
蔡胡二人与司马大人,我等梳理亲缘关系,仕途升迁,利益关联,全无交集,甚至连风言风语都没,怎么查?
所以,我们认为,司马大人绝无可能与此二人有勾连。
姬约大笑,本君早知必是如此!司马爱卿所做一切,都是因为公心,
江婉执壶浅笑,含蓄补刀:“如此看来,倒是阴姐姐多心了
惹得姬约冷哼:阴姬所想,乃妇人之见也!
待黄马二都尉退后,姬约端起的酒樽,于半空停住,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传司马熹进宫,陪本君喝酒”
司马熹进入殿门,却见江婉也坐在旁边。
进殿门的那一刻,他看到江婉望了他一眼,目光如雪水淬刃,清冽彻骨。
瞬时,他心中慌乱,低下头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原以为疏远可换从容,未料重逢一刻,仍是溃不成军。
姬约示意司马熹坐到他身边,随即又让江婉退下。
喝到半醺,姬约拉住他手,口齿不清:“司马爱卿,满朝文武,寡人最信任的就是你…… 你立减税之功,寡人本该托相位给你,却迟迟未能…… 可知为何?”
司马熹心里一凛,连忙屏息倾听。
“你朝堂根基浅,没有派系,这是你的优点。” 姬约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几分清醒的无奈,“做事可以不考虑背后利益集团,一心为公。”
“可这也是你的缺陷 !你若登相位,必然遭人嫉妒构陷。众口铄金,寡人就算想护你也难,到那时,寡人就怕会失去一个真心实意,替寡人办事的能臣.....”
司马熹连忙跪倒:“臣只求为君上分忧,相不相位,臣从不介意!”
姬约示意免礼,继续说道,寡人就想和说说心里话,除了你,寡人真不知其他和谁说......
司马熹表示,君上请讲....
姬约又说,“寡人有十几个姬妾,却一直没立后,可是一个国家,后宫怎能没有后?原是寡人想联姻个大国公主为后,可惜一直未能如愿......”说到此处,姬约潸然,“......中山弱小啊!”
司马熹心中明白,对大国而言,联姻也得看你能不能给他们带来些什么,跟你中山小国联姻能得到什么,就是你不断的求援嘛?
姬约摆了摆手,算了,联姻无望,寡人便想在后宫姬妾中,择贤为后......寡人首选,就是江姬和阴姬,其次是杜姬和胡姬......,同样也是为难,
江姬明理识大体,更适合母仪天下的后选,但阴姬身后有势力集团,寡人虽然不喜欢这些,但终得考虑需要有这个链接,能让他们为国尽心尽力。这也是历代中山国君的无奈,就好像痛恨赵燕的强势,又不得不去讨好妥协....
寡人真的不容易!姬约说到泪流满面。
司马熹温声劝慰:“君上,我等君臣协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酒至酣处,姬约转而又问:“关于立后,司马爱卿有何看法?”
司马熹心里一嘀咕,会不会又是试探?不敢随便表态,只好答:
“臣从未思及此,此时不敢轻易妄言,既然不管怎么选择,都有得有失,但请君上细细思量权衡,那个更重!”
姬约随后点头道,选后之想,也只是初萌此念,嗯,容寡人慢慢思考,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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