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月阁的春夜,似比别处多了几分缠绵。
暮色沉落时,柔风穿廊过,撩动悬垂的鲛绡帘幕,漾出水浪般的波纹。
扑面的夜风里,揉进了春夜殿外花草的芬芳, 清香馥郁,令人心醉。
“君上……” 软糯糯的呼唤声响起。
阴简转身走来,鬓边珠钗,伴随她妖娆的碎步摇曳,映得她眼底的那泓水光,愈发潋滟。
\"臣妾也想去嘛......\"声音如糖似蜜,带着透骨的媚,顺着耳道往心里钻,听得姬约只觉膝骨发软。
“本君明日去崤山浠水大营,检阅左右两军,你去做什么?” 姬约转过身,语气里带上刻意的严肃。
阴简走到姬约面前,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她微微仰头,睫毛轻颤,带着几分娇憨与期盼:
“臣妾也想亲眼看看阅兵的热闹嘛…… 再说,臣妾叔叔也在那里,好些年都没见了,就想跟着君上,顺便探望......”
“这……” 姬约眉头微蹙,“只怕不妥!”
“君上......” 阴简却不依,柔腰如水蛇似的一拧,胳臂像藤蔓一般缠了上来。
指尖春葱,划过姬约的衣襟;呼吸温热,拂过他的脖颈,声音压低,带着撒娇的软糯,
“臣妾保证不给君上添麻烦,就远远看着…… 好嘛,君上,好不好嘛?”
“.......好好好,就依了爱姬。” 姬约缠不过,终是点了头。
次日清晨,中山宫外广场上,宫廷仪仗队早已肃列整齐。
玄甲卫士手持长戟,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只待姬约一声令下,便启驾出行。
临行前,姬约轻执司马熹的手,掌心暖温,嘱咐谆谆:\"本君此次要远赴崤山浠水阅兵,预计3-5日后方能回程,灵寿宫城,就托付给爱卿了。\"
却在说话间,目光掠过了司马熹肩头,追随着正被扶上銮驾的阴简。
此刻阴简,披着一身华贵织金凤纹锦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脸上笑容明媚,如春花般灿烂。
司马熹躬身领命时,窥见姬约眼中的光芒,与其说那是男女之爱,不如说是雄性动物对雌性动物的痴迷与贪婪。
他不禁心头一沉......尽管,姬约总说阴姬妇人之见,眼光心胸见识都不如江婉,可理性的认知,终究抵不过动物性的本能喜欢。
司马熹暗自长叹。他费尽心力筹谋,努力的极限,最多是阻止阴简被立为后,借此压制亲燕派势力扩张;可他改变不了,姬约对阴简的那份生理性迷恋,像附骨之疽,牢牢把他纠缠。
只要这份宠爱不减,这份迷恋还在,阴简便能稳稳的在。
她留在后宫一日,就会是一日的隐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江婉。
这该如何?司马熹无奈摇头。除非......,他能把姬约阉了?
*****
姬约的宫廷车队扬起的尘埃,终于在晨光中渐渐落定。
司马熹脸上温和的笑意瞬间敛去,转而化作宫城砖墙般的冷硬。
他侧首对身后宫卫统领沉声道:“传我命令,封锁中山宫各门,依丙字预案行事。”
“诺!”统领飞身上马,蹄声如惊雷般撕裂清晨的宁静,宫道上回荡着声声传令:“司马大人有令,即刻宫禁!”
早已集结完毕的三千羽林宫卫,迅速分成若干小队,像烟花爆开一般,向各处宫门开赴而去。
......
与此同时,浣月阁内,江婉正对镜梳理晨妆,铜镜中的她柳眉微蹙。
兰儿去打洗脸水已有一炷香时辰,却迟迟未归,她心下狐疑,刚起身欲探究竟,珠帘忽被掀动......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司马熹,负手立在那里。朝服未换,风尘仆仆。
“你……”江婉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玉簪坠地,碎成两段,“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外臣擅闯后宫可知是死罪?”
“哦......,我已下令开启宫禁,宫内所有人等一律禁止走动,原处待命。”
他一边从容拂去袖上露水,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就连你的兰儿,此刻也被我的宫卫队,正‘请’在井亭边上吃茶呢。”
“你想死不成?” 江婉的惊惶瞬间转为急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如此胆大妄为闯后宫,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重罪?”
“哦,你一直躲着我不见,我能怎么办?”司马熹慢慢逼近她身旁,官靴踏过碎玉,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他盯向江婉,眼睛里却透着一丝权力的张扬。
江婉胸口剧烈起伏着,怒火难抑,见到司马熹靠近,她咬紧嘴唇,倔强地把脸扭向一边。
“我发了五次约你的信号,你都装作看不见......,”司马熹又转到她面前,虽是扮出一脸无辜,嘴角却藏着坏笑,“我只好......,让我本人出现在你面前了!”
这个狂妄的司马熹!江婉气的直跺脚。
“可你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你乱来!” 江婉又气又急,眼眶微微泛红,声音颤抖:“你不要命了?司马熹,你从来都这样,总是给我制造意外!”
司马熹闻言,反而轻轻笑了:“你江婉,不也常给我制造意外吗?”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认真起来,“我制造的意外,从来都不是乱来。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能兜得住,可保你我无虞。倒是你,你制造意外时,可曾想过后果?偷君上密信,硬闯我私宅,难道就不是乱来?”
江婉被他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沉默片刻,她才抬起头,带着几分试探问道:“那你…… 怎么向君上解释?他刚一离开,你就硬闯进后宫来.....”
司马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缓缓道:“前些时候,宫里有名宫女与外间宫卫私通,还偷偷带出宫里的东西。此事我早已禀报过君上,只说等他离宫后,趁宫内守卫松懈之际,来一场突击检查......,本大人我,正在查奸防盗!”
突然,他反手亮出玄铁宫令,瞬时换成一脸的严肃:“君上离宫前已亲口准我彻查。今个儿,我就算掀翻每片琉璃瓦,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江婉怔怔望着宫令上盘绕的螭纹,又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忽然“嗤”一下,笑出了声:
“看来,阴姐姐说的挺对的,擅权妄为,假公济私!司马大人您可真是一样都不拉啊!这会儿,就演了一出监守自盗的戏码,竟然借着查宫的由头,把自己‘偷’进了后宫。”
“哈哈哈……” 司马熹被她这般直白的调侃,逗得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这一阵大笑声,惊动了檐下正在孵卵的一对鸟儿,雄鸟受惊一般,振翅先飞,羽翼扫过窗棂,留下一阵轻响。
“我分明是秉公执法好吧,顺道……探望故人。”
司马熹把手轻轻搭在江婉肩上,指尖掠过她散下的青丝,声音忽沉:“立后之争已开棋局,你还要躲到几时?”
晨光透过窗棂,将两道身影拉长在地板上,一如困兽犹斗,一如猎弓初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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