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崖的风比别处更烈，卷着崖底毒沼的腥气，吹得人头晕目眩。
胡斐与程灵素沿着陡峭的密径下行，脚下是湿滑的苔藓，身旁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
“这里的毒瘴会让人产生幻觉，跟着我的脚步走。”程灵素从药囊里取出两小块艾草，递一块给胡斐，“含在嘴里，能提神醒脑。”
胡斐将艾草含在舌尖，一股清苦的气息瞬间驱散了昏沉。
他回头望去，程灵素正弯腰拨开一片紫色的毒草，裙摆被荆棘勾住也浑然不觉。
他上前轻轻帮她解开，低声道：“小心脚下，这崖壁的石头松动得很。”
程灵素脸颊微热，点点头加快脚步：“前面就是幽冥花生长的地方，石万嗔肯定会从那边过。”
两人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崖底竟是片圆形的谷地，沼气泡泡在墨绿色的水面上此起彼伏，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谷地中央的岩石上，果然长着十几株黑色的花朵，花瓣边缘泛着幽蓝的光，正是幽冥花。
“他还没来。”胡斐示意程灵素躲在岩石后，“咱们在此埋伏，等他现身再动手。”
程灵素从药囊里掏出几个瓷瓶：“这是‘迷魂散’和‘破毒丹’，等下若是交手，你先用这个牵制他。”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拿出一小包药膏，“你上次心口的伤还没好透，这药膏随身带着，万一被毒瘴侵体，能缓解疼痛。”
胡斐接过药膏，指尖触到她的掌心，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
崖底的风忽然静了，只有毒沼冒泡的声音，和彼此隐约的心跳声。
没过多久，头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响。胡斐探头望去，只见石万嗔正沿着崖壁艰难下行，肩头的伤口渗着黑血，脚步虚浮，显然毒性已开始发作。
他手中紧紧攥着个瓷瓶，正是从百草古刹抢来的九转还魂丹半成品。
“果然来了。”胡斐握紧刀柄，对程灵素打了个手势，“等他摘花时动手。”
石万嗔显然对崖底地形极熟，避开有毒的沼地，径直走向中央的岩石。
他颤抖着伸出手，刚要触碰幽冥花，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回头，掌风带着毒劲拍向岩石后！
“早等你来送死了！”胡斐早有准备，胡家刀出鞘，刀光如电，劈开掌风直取他手腕。程灵素同时掷出一枚银针，目标是他受伤的肩头。
石万嗔没想到会在此遇伏，仓促间侧身闪避，银针擦着他的伤口飞过，带出一串黑血。
他怒吼一声，从怀中掏出个毒粉囊就想撒出，却被胡斐一刀挑飞，毒粉全落在了毒沼里，激起一阵白烟。
“石万嗔，你的死期到了！”胡斐刀势连绵不绝，招招直取要害。
他看出石万嗔内力不继，故意用刚猛的刀法消耗他的体力。
石万嗔且战且退，肩头的伤口越来越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忽然瞥见程灵素站在岩石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虚晃一招逼退胡斐，竟转身扑向程灵素，掌风直取她面门！
“小心！”胡斐大惊失色，想回援已来不及。
程灵素虽不懂武功，却临危不乱，迅速从药囊里掏出一把药粉撒出。
石万嗔只觉眼前一花，口鼻中钻入一股辛辣的气味，顿时喷嚏不止，掌风也慢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的空隙，胡斐已赶到！他纵身跃起，胡家刀带着雷霆之势劈下，正中石万嗔后背！
石万嗔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踉跄着后退几步，正好踩在沼地边缘的软泥上。
“我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石万嗔眼中闪过疯狂，竟伸手去抓程灵素的脚踝，想把她拖进毒沼。
胡斐眼疾手快，一把将程灵素拉到身后，同时刀柄猛击石万嗔的手腕。
石万嗔吃痛松手，脚下一滑，半个身子跌入了毒沼，墨绿色的泥浆瞬间漫过他的胸口。
“胡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石万嗔在沼中挣扎，声音越来越弱，最终被泥浆吞没，只留下水面上泛起的几个气泡。
胡斐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程灵素，只见她脸色苍白，却仍强作镇定地收拾着散落的药囊。
他伸手帮她捡起滚落在地的瓷瓶，轻声道：“没事了。”
程灵素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惊魂未定，却忽然笑了：“你刚才挡在我身前的样子，很像你爹。”
胡斐一怔，随即想起平阿四说过，父亲当年总是将母亲护在身后。
他看着程灵素沾了泥点的脸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刚想说些什么，头顶传来袁紫衣的声音：“胡斐！程姑娘！你们没事吧？”
两人抬头望去，苗人凤与袁紫衣正站在崖边向下张望。
胡斐挥手道：“石万嗔已落入毒沼，解决了！”
苗人凤与袁紫衣顺着绳索滑下崖底，看到毒沼上的气泡，都松了口气。
袁紫衣走到程灵素身边，帮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吓坏了吧？刚才在崖顶看到石万嗔扑向你，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程灵素摇摇头，看向胡斐：“多亏了他反应快。”
胡斐挠了挠头，正想说“是你自己机智”，忽然注意到石万嗔消失的地方，水面上漂浮着个木匣，正是父亲交给平阿四的那个！
他赶紧用刀将木匣勾上岸，打开一看，里面没有刀谱，只有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地图，标注着“辽东古墓”四个字。
“这是……”苗人凤凑近一看，脸色微变，“这是当年你父亲与我追查的宝藏地图！据说里面藏着前朝的兵符，黑莲教想要的恐怕不止刀谱，还有这个！”
胡斐握着羊皮纸，只觉掌心发烫。石万嗔虽死，可地图的出现，意味着新的危机已在酝酿。
辽东古墓、前朝兵符、黑莲教余党……这江湖的风波，果然远未平息。
程灵素忽然指着幽冥花：“这些花虽有毒，却是炼制解毒丹的好材料，咱们采些带回去吧。”
胡斐帮她小心地摘下幽冥花，放入特制的瓷瓶中。
阳光透过崖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两人低头忙碌的身影上，竟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暖意。
苗人凤看着他们，对袁紫衣相视一笑。前路纵有艰险，可少年人的情谊与担当，总能在风雨中撑起一片晴空。
而那卷羊皮纸地图，正悄悄将他们引向更远的江湖，和更深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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