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铁集市”的小插曲并未在罗凛心中留下太多痕迹，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几只聒噪的蚊蝇，随手拂去便是。他与林御带着采购的物资，如同幽灵般穿梭于废弃都市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返回了“蜂巢”。
安全屋内的修复工作仍在继续，雷昊的骂骂咧咧和武琨沉稳的指挥声交织，倒是冲淡了几分因超管局态度而带来的凝滞气氛。
罗凛将物资交给苏知意清点，自己则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拿出那枚从“衔尾蛇”佐拉处得到的金属芯片，插入便携读取器。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滚动，大部分是一些关于黑市流通的、来源不明的“古物”清单和模糊的传闻记录，真伪难辨。关于“尘埃”的信息更是语焉不详，只提及某个已被多次洗劫的“灰烬相关”遗迹近期有异常能量波动，疑似还有未被发现的密室或碎片，后面附着一个坐标，位于极度危险的辐射废土深处。
价值有限，但并非完全无用。
就在他浏览信息时，怀中一个极少使用的、加密等级最高的通讯器微微震动了一下。
是云胤。
罗凛眼神微动，起身走向更内部的隔间，接通。
没有影像，只有云胤那特有的、带着一丝慵懒和洞悉一切的声音传来，仿佛贴得很近，又仿佛远在天边：“听说，你去‘碎铁集市’散心，还顺手教训了几只不懂规矩的小雀儿？”
消息一如既往的灵通。罗凛并不意外，“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青冥山的刘枫，一个被宠坏的内门弟子，天赋尚可，心眼不大。”云胤轻笑道，语气如同在谈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那个护短的师父，青冥山的外门长老刘震，最近正好在附近城市办事。你这随手一掰，怕是掰到了马蜂窝哦。”
罗凛神色不变：“蝼蚁之辈，何足挂齿。”他并不在意什么青冥山长老。
“蝼蚁聚集成群，也能啃噬巨象。”云胤的声音稍稍认真了些，“古老的宗门，盘根错节，最重颜面。你当众折了他们的面子，哪怕事出有因，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明的或许不敢（毕竟他们也要顾忌超管局和基本的规则），但暗地里的绊子，绝不会少。比如，在你下次和‘公司’交手时，‘恰好’路过，‘不小心’帮点倒忙？或者，将你的行踪‘无意’中泄露给某些对你感兴趣的人？”
罗凛沉默了片刻。他不惧挑战，但讨厌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这种源于可笑“面子”的纠缠。“你有建议？”
“建议？”云胤轻笑一声，“你罗凛何时需要别人教你怎么做事了？不过是给你提个醒，这潭水里的鱼，种类比你想象的要多，也更要脸。有些麻烦，能避则避，不是怕，是省心。”
他顿了顿，语气微转，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而且，宗门子弟突然大规模活跃在都市区域，本身就不太寻常。采购‘引风铜’？那东西通常是用来加固阵法或者炼制某些大型飞行法器的核心部件……青冥山最近，恐怕有什么大动作，或者是在为什么大事做准备。这个时候，任何一个意外，都可能被放大解读。”
这是在暗示，刘枫的挑衅可能并非单纯的个人行为，背后或许牵扯着宗门更大的图谋，而罗凛恰好撞在了某个微妙的节点上。
“此外，”云胤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你让我查的那个名字——‘影牙’……”
罗凛的精神瞬间集中。
“查不到。”云胤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不是权限不够，而是……就像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一样。所有的官方记录、地下世界的传闻、甚至一些尘封百年的档案里，都没有任何直接指向这个代号的、有价值的信息。”
罗凛眉头微蹙。以云胤的手段都查不到，这本身就不正常。
“但是，”云胤话锋一转，“在追查过程中，我发现另一个有趣的现象。大约在十五到二十年前，也就是你……嗯，那段空白时期的前后，有多起涉及顶尖高手失踪、死亡或彻底隐退的事件，档案都被加密到最高级别，甚至部分被物理销毁。手法干净利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了存在痕迹。‘影牙’，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而能够做到这种程度抹杀的……”云胤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停顿，“要么是拥有至高权限的官方力量，要么……就是某个庞大到足以影响历史书写的地下王者。比如，‘公司’的某些真正核心的、见不得光的‘遗产清理部门’？或者，某些比‘公司’历史更悠久、隐藏更深的……‘古老阴影’？”
线索似乎又绕回了“公司”和罗凛的过去，但却更加迷雾重重。
“那个袭击你的黑衣人，他的阴影跳跃和短刃技巧，带有很浓的‘暗影殿’的痕迹，但那是一个早已宣称解散的古老杀手组织。也有点像‘公司’‘清道夫’的风格，但更加……古老和纯粹。”云胤补充道，“他的出现，并且认出‘夜枭’的吞噬特性，称你为‘继承者’，这绝非偶然。你手中的刀，或许比你自己了解的，来历还要复杂。”
信息量很大。宗门、公司、古老组织、被抹消的历史、双刀的隐秘……云胤的话语如同拼图，提供了许多碎片，却暂时无法拼出全貌，反而引出了更多的谜团。
“多谢。”罗凛沉声道。他知道，云胤将这些告诉他，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支持和风险。
“客气什么。”云胤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慵懒，“只是不想看你被些小苍蝇烦扰，或者稀里糊涂撞进更大的陷阱里。至于宗门那边……暂时不必太过担忧，我会‘提醒’一下青冥山的老家伙，让他们管教好自己的徒弟，别没事找事。当然，如果他们非要自找没趣……”
云胤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那你也不必客气。毕竟，拳头大，有时候才是最好的道理。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
通讯结束。
罗凛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云胤带来的信息。窗外的光线透过装甲板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青冥山的麻烦或许可以暂时缓解，但云胤的警告和透露的隐秘，却让他感觉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和他的团队，正身处网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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