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旋涡，仿佛苍穹之眼在海面上猛然睁开，幽邃的瞳仁深不见底，吞吐着太古的洪荒气息。高达数十丈的环形水壁轰鸣咆哮，溅起的水沫在紫气与朝阳的映照下，折射出万千道迷离的光晕，将这片海域渲染得既神圣又诡谲。
三方势力，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在这恢弘而恐怖的自然（亦或超自然）奇观前，形成了脆弱的三角对峙。空气凝固，唯有海啸般的轰鸣震耳欲聋。
短暂的死寂被佛朗机舰队率先打破。他们的旗舰，一艘规模远超“镇海”号的巨型盖伦船，侧舷炮窗猛地喷吐出连绵不绝的炽烈火光！轰鸣声瞬间压过了漩涡的咆哮，数十枚沉重的铸铁弹丸划破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并非直接砸向大夏舰队或紫微卫，而是精准地落向漩涡外围那圈晶莹的水壁！
“轰！隆隆——！”
炮弹砸入水墙，并未激起想象中的冲天水柱，反而像是撞在了一层坚韧无比的胶质上，发出沉闷而怪异的巨响。水壁剧烈荡漾，流光乱窜，那圈约束海水的无形力量似乎被撼动，整个漩涡的旋转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佛朗机人竟是想用最野蛮的炮火，强行轰开归墟之门！
几乎在炮声响起的同一瞬间，那片浓密海雾中的紫微卫快船动了。它们如同贴着海面飞行的雨燕，速度快得惊人，巧妙地利用炮火在水壁上造成的涟漪和能量紊乱，直插漩涡边缘！船首那几名古甲身影同时抬手，掌心向上，口中念念有词。他们身上腾起淡淡的、与那紫微星点同源却更为深邃的紫色光晕，数道光晕汇聚成一道凝实的紫色光梭，无声无息地刺向被炮火撼动的水壁某一点！
“嗤——！”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仿佛布帛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紫色光梭竟在那坚韧的水壁上，强行撕开了一道仅容一船通过的、闪烁着不稳定紫光的狭窄裂隙！
“混账！”大夏水师将领见状，目眦欲裂。佛朗机人蛮横开路，紫微卫竟趁机欲要捷足先登！
“瞄准紫微卫快船，阻止他们！”舰长嘶声怒吼。
然而，陈默的声音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冰寒：“不必管他们。所有舰船，右满舵，抢占上风位，炮口对准佛朗机舰队左翼！他们轰击水壁，自身阵脚已乱！”
他的命令通过旗语迅速传达。大夏舰队在令人头晕目眩的漩涡边缘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利用较小的体型和灵活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旋涡更强的吸力区域，占据了风向优势。而此刻，佛朗机舰队正因为全力轰击水壁，侧舷完全暴露在大夏舰队的炮口之下！
“开火！”
“镇海”号率先发出怒吼，侧舷旧式火炮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尽管威力远不及佛朗机新式火炮，但如此近的距离，又是瞄准相对薄弱的敌舰左翼，顿时在几艘佛朗机二级舰船上炸开了花，木屑纷飞，惨叫声隐约可闻。
佛朗机舰队显然没料到这支他们眼中的“土着”舰队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敢主动撕咬他们的侧翼，阵型出现了一丝骚动，对水壁的轰击不得不暂缓。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的攻防转换中，那几艘紫微卫快船已如同游鱼般，接连钻入了水壁上那道紫色裂隙，消失不见！裂隙在最后一艘快船进入后，剧烈闪烁了几下，便如同愈合的伤口般，迅速弥合，水壁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他们进去了！
陈默眼神一凝。他并不意外，紫微卫掌握着与帝星相关的秘法，能找到并开启“后门”在情理之中。他阻止舰队攻击，一是为了避免被佛朗机人趁乱重创，二来……他何尝不是想让这些前朝余孽先去探路？
佛朗机指挥官显然被激怒了，一部分炮火开始转向，狠狠砸向大夏舰队。海面上顿时炮声隆隆，水柱冲天。大夏舰船凭借灵活走位和对海流的熟悉苦苦周旋，“镇海”号厚重的橡木船壳也被击中数处，剧烈震颤，木刺横飞。
陈默屹立在颠簸的舰艏，身形如钉，任凭炮弹从头顶呼啸而过，溅起的海水打湿衣襟。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都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团沸腾的归墟本源能量，同时紧紧握住怀中滚烫的玉蝉。
玉蝉的嗡鸣与他血脉的奔流逐渐同频，与前方旋涡深处某种核心的脉动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看”到了！在那片混沌幽暗的旋涡之眼深处，在佛朗机炮火和紫微卫秘术接连冲击之后，一点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紫芒，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惊醒，开始缓缓搏动！
那不是紫微卫的紫，而是更为堂皇、更为本源，与他，与那遥远京师中的稚子同源的力量！
“就是现在！”陈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紫华大盛，仿佛有两簇火焰在燃烧。他不再犹豫，将体内积攒的归墟能量，通过玉蝉为媒介，毫无保留地引向那旋涡深处的本源紫芒！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陈默为中心扩散开来。没有声音，却让交战双方的所有人，包括佛朗机水手和大夏将士，都感到心头一悸，仿佛有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苏醒了一瞬。
紧接着，那轰鸣咆哮的旋涡中心，异变再生！
被佛朗机炮火轰击都只是荡漾的水壁，此刻却从内部透射出万丈紫光！紫光所过之处，狂暴的海水仿佛被赋予了意识般，变得温顺而有序。那圈高达数十丈的水壁，从顶端开始，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缓缓抚平，向着两侧分开，显露出其后方的景象——
那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深渊，而是一片光怪陆离、无法用常理度量的空间！破碎的山河虚影悬浮其中，流淌的星河触手可及，有宫殿的飞檐在云雾中隐现，有巨兽的骸骨在星沙间沉浮……仿佛是一片被打碎又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古老世界碎片！
一条由闪烁的紫色星辉铺就的、略显虚幻的道路，从分开的水壁处延伸而出，直直地通往那片奇诡空间的深处！
这条星辉之路，比紫微卫强行撕开的裂隙更加稳定，更加宽阔，其上传来的气息，与陈默身上的归墟能量，与玉蝉，与他怀中那虚无缥缈的帝星传承，同出一源！
“上帝啊……那是什么？”佛朗机舰队中响起一片惊呼，连猛烈的炮击都为之停滞。
大夏将士们也看得目瞪口呆，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景。
陈默脸色微微苍白，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的归墟能量和精神力，但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赌对了！以自身为引，共鸣帝星本源，他开启了真正的、属于他的归墟之路！
“传令！‘镇海’号，随朕突入！其余舰船，在外围继续牵制佛朗机人，不得恋战，保存实力！”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有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陛下！不可！”众将领大惊，那星路之后吉凶未卜，陛下岂能孤身犯险？
“执行命令！”陈默不容置疑，“这条路，只有朕能走！”
他不再多言，驾驭着“镇海”号，调整船头，对准那条紫辉流淌的星路，毅然决然地驶去。庞大的战舰在接触到星路的瞬间，船体微微一震，仿佛脱离了海水的束缚，变得轻灵起来，沿着那虚幻而坚实的道路，速度陡然激增，冲向了那片光怪陆离的归墟之境！
佛朗机指挥官眼睁睁看着大夏旗舰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冲入那片奇异空间，又惊又怒，立刻下令舰队不顾一切向前冲击，企图也闯入那条正在缓缓收缩的星路。然而，失去了陈默的帝星本源共鸣，那星路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是一道虚幻的光影，战舰撞上去，直接穿透而过，根本无法立足，反而因为靠漩涡太近，两艘稍小的护卫舰被强大的吸力扯住，挣扎着沉入了深渊般的漩涡中心，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
星路之上，光怪陆离。
“镇海”号仿佛航行在时光的隧道，周遭是飞速流转的破碎景象，时而如置身远古战场，金戈铁马之声不绝于耳；时而如漂浮在无垠星海，冰冷与孤寂浸入骨髓；时而又能看到奇花异草在虚空中绽放、凋零。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时间也仿佛变得粘稠而混乱。
陈默盘膝坐在舰艏，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着消耗的力量。玉蝉紧贴掌心，传来温润的能量，缓缓补充着他的消耗。他能感觉到，在这片归墟碎片中，弥漫着一种与外界截然不同的能量，更为古老、精纯，也更为狂暴，他的归墟本源能量在这里如鱼得水，恢复速度远超外界。
不知航行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流转的景象骤然一变，出现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那是一片悬浮在虚无中的巨大广场，广场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铺就，上面铭刻着早已失传的古老符文。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残缺的巨型宫殿，虽然大部分已然倾颓，但依旧能看出其昔日的宏伟与庄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而就在那残破宫殿的前方，先前闯入的紫微卫快船正停泊在那里。数名紫微卫站在广场上，为首一人，身着玄色星辰袍，面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紫气中，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到其身上传来的、如同深渊般浩瀚的气息，比陈默之前感应到的任何紫微卫都要强大！
他们似乎正在试图破解宫殿入口处一道流转着复杂光纹的禁制。
在广场的另一侧，虚空一阵扭曲，几艘佛朗机人的小型探险艇竟也艰难地穿透了空间屏障，出现在了这里！显然，他们在外界强攻不成，也动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术或设备，付出了代价才勉强闯入此地。艇上的佛朗机探险家、火枪手和随行牧师，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片陌生的天地和前方的紫微卫。
三方势力，在这归墟核心的残殿之前，再次狭路相逢！
陈默驾驭着“镇海”号，缓缓降落在黑色广场上，与紫微卫、佛朗机探险队形成了新的三角对峙。空气仿佛凝固，比之外海的对峙，更多了几分宿命的沉重与肃杀。
那星辰袍紫微卫首领缓缓转过身，笼罩在紫气中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陈默身上。他的声音古老而沧桑，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直接响在陈默的心底：
“窃据神州之伪帝，亦敢玷污紫微祖庭？”
而佛朗机探险队中，那名身穿黑袍、手持银质圣典的随行牧师，则高举手中的十字架，用生硬的汉话厉声喝道：“异教徒！这片失落的神域，当归于唯一真主的光辉！”
陈默缓缓站直身体，经过短暂的调息，他体内的力量恢复了大半，眸中紫意更盛。他无视佛朗机牧师的叫嚣，目光直视那紫微卫首领，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片古老的广场上回荡：
“朕，即神州正统，紫微……在人间的行走。”
他的话音落下，怀中玉蝉骤放光华，与广场深处那残破宫殿，似乎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微微震动起来。宫殿入口处那原本被紫微卫艰难破解的禁制光纹，忽然流转加速，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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