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车窗,顾清影靠在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藏好的那面小小党旗。粗糙的布料质感,此刻却比最光滑的丝绸更让她心安。
“启明”。
她的新代号,如同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星辰。从“白玫”到“阎王”,再到“启明”,每一次身份的转换,都是一次蜕变,一次向着光明的靠近。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回到公寓,她反锁房门,拉上窗帘,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检查是否被监视。她需要一点时间,独自消化这巨大的转变。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足以令任何男人倾倒的脸。曾经,这只是她执行任务的工具,是周旋于魔鬼之间的面具。但此刻,她在这张脸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一种从眼底深处透出的、名为“信仰”的光芒。
她轻轻抚过胸口,那里贴着心脏的位置,藏着那面红旗。
“同志……”她在心中默念这个称呼,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从此,她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幽灵,她是集体中的一员,是伟大事业的一颗螺丝钉。这种归属感,是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沉醉。
但沉醉只是片刻。她很快清醒过来。“灯塔”的叮嘱言犹在耳——“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革命的火种。”她现在肩负的,不再仅仅是个人的复仇或任务,更是组织的期望和同志们的安危。
她必须比以前更加谨慎,更加狡猾。
首要任务,是处理好与沈啸和佐藤的关系。这两个男人,一个如毒蛇,一个如豺狼,都是她必须利用,却又必须时刻提防的对象。
正思忖间,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公寓的寂静。
顾清影心头一凛,迅速调整好表情,用那种带着几分慵懒和娇媚的语调拿起听筒:“喂?”
“白玫小姐吗?”电话那头是沈啸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但顾清影能听出那背后压抑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占有欲,“听说你前几天去定制旗袍了?怎么,佐藤将军又要带你出席什么重要场合?”
来了。顾清影心中冷笑,沈啸的消息果然灵通,连这种细节都不放过。他这是在试探,也是在彰显他的控制力。
“沈站长消息真灵通。”顾清影轻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不过是女孩子家喜欢新衣服罢了,怎么,这也要向您报备吗?”她以退为进,将问题轻巧地推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沈啸意味不明的低笑:“白玫小姐说笑了。我只是关心你。最近外面不太平,76号那条疯狗‘黑皮’被人废了,日本人正在气头上,你出入要小心。”
他刻意提起“黑皮”的事,是在敲打,还是在怀疑?顾清影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多谢沈站长关心。有佐藤先生在,我想还没人敢动我吧?”她故意提起佐藤,既是事实,也是对沈啸的一种反击——提醒他,她现在是有“靠山”的人。
果然,沈啸的语气瞬间冷了几分:“佐藤将军自然是能护你周全。不过,白玫,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最后那句话,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和占有意味。
“沈站长的话,清影记下了。要是没别的事,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了。”顾清影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沈啸阻止道,“明天晚上,百乐门有个私人牌局,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过来,帮我陪几位老板玩玩。”这不是邀请,是命令。
顾清影眉头微蹙。牌局?恐怕是沈啸又想借机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或者,干脆就是针对她的又一个试探和圈套。
不能拒绝,但也不能轻易答应。
“明天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显得很为难,“佐藤先生之前好像提过,明天要带我去听一场音乐会呢……这样吧,我晚点问问佐藤先生,如果他能放人,我一定准时到,好吗?”
她再次把佐藤抬出来当挡箭牌。沈啸再嚣张,目前也不敢明着跟日军驻沪最高指挥官抢人。
电话那头传来沈啸压抑着怒气的呼吸声,半晌,他才冷冷道:“好,我等你消息。”说完,便重重挂断了电话。
顾清影放下听筒,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沈啸的逼迫,佐藤的“宠爱”,如同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但如今,她心中有了定海神针,再多的风浪,也无法让她真正动摇。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佐藤派来的监视车辆依旧停在老位置。这监视,如今在她看来,反而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她需要利用好这种“保护”。
第二天,顾清影主动给佐藤的办公室打了电话,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委屈,将沈啸邀请牌局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了出去,并表达了自己更想陪佐藤去听音乐会的意愿。
果然,佐藤一听便不悦起来:“八嘎!沈啸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打扰竹内小姐?音乐会当然要陪我去!至于牌局,推掉它!”
“可是……沈站长那边……”顾清影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我会让人通知他!”佐藤大手一挥,展现着他的权威和对顾清影的“维护”。
“那就多谢佐藤先生了。”顾清影放下电话,眼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光芒。很好,既推掉了沈啸的局,避免了可能的危险,又进一步加深了佐藤对她的好感和保护欲,离间了沈啸和佐藤本就微妙的关系。
一石二鸟。
这就是她作为“同志”需要执行的策略——利用敌人的矛盾和欲望,为自己,也为组织,创造更有利的活动空间。
处理完这边的麻烦,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与陈默约定的第一次情报传递,就在今晚。作为“启明”,她必须拿出有价值的东西,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诚。
她走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拿起铅笔。她没有写下任何字,而是开始快速作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很快,一幅看似是建筑素描的图画逐渐成型——那是日军在虹口新修建的一处物资仓库的内部结构草图!
这是她前几天陪佐藤视察时,凭借【过目不忘】的能力,瞬间记下的细节。仓库的布局、守卫的分布、甚至通风管道的位置,都清晰地呈现在画纸上。
这,就是她的投名状,也是她作为“同志”献给组织的第一份礼物。
她小心地将画纸卷起,藏入那支特制口红的空心底座内。接下来,就是如何安全地将它送到陈默手中。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顾清影盛装打扮,挽着佐藤的手臂,走进了音乐厅。她依旧是那个光彩照人的“竹内清影”,与周围的日本军官和侨领谈笑风生。
但在中场休息时,她借口去洗手间,脱离了佐藤的视线。在通往洗手间的走廊拐角,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瞬间的接触,微不可察的动作。
那支藏有情报的口红,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易主。
顾清影没有回头,径直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脸上带着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微笑。镜中的女人,美丽,危险,却又无比坚定。
她完成了作为“启明”的第一次任务。
回到音乐厅,佐藤关切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顾清影嫣然一笑,带着些许羞涩:“补个妆,想让佐藤先生看到我最美的样子。”
佐藤闻言,龙心大悦,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异常。
顾清影坐在他身边,听着舞台上演奏的贝多芬交响曲,那激昂的旋律仿佛与她胸中澎湃的心潮相互应和。
她不再是孤独的舞者,不再是游离的幽灵。
她是战士,是同志,是隐藏在敌人心脏里的一颗火种。
“启明”已亮,必将刺破这重重黑暗,迎接最终的黎明。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的传奇,将以“同志”之名,书写得更加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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