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垢河下游的污秽气息仿佛成了洛辰身上的第二层标签，【阴影穿梭】精准地将他再次送达甄炳的“豪宅”门口。这一次，他甚至懒得掩饰行踪，直接显现在那不断涌出污水的洞口旁。
甄炳正有气无力地吞吐着秽气，似乎还在消化那三口孽火带来的“痛并快乐着”，看到洛辰去而复返，吓得秽气一哆嗦。
“又…又是你？！债不是清了吗？！那三口火…”它的声音带着惊恐和后怕，生怕洛辰是回来讨要利息或者灭口的。
“账清了。这次是来做售后回访，顺便问问你提供的‘客户名单’详情。”洛辰语气平淡，打断它的恐慌，“野狐岭那窝黄皮子，具体什么情况？领头的是谁？最看重什么？弱点又是什么？”
甄炳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窟窿眼里的绿光依旧闪烁不定，似乎在权衡说出信息的后果。它嚅嗫着：“那帮骚狐狸…精得很…领头的是个自称‘胡三太奶’的老油子，其实道行也就那样…最看重面子，讲究个排场，以前香火旺的时候可摆了…弱点嘛…贪！又贪又吝啬！还死要面子活受罪！而且它们那一窝子最擅长幻术和骗术，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洛辰默默记下“重面子”、“贪吝”、“擅长幻术”这几个关键词。这确实比对付一根筋的夜叉或只会喷污水的甄炳要麻烦些。
“知道了。”他得到想要的信息，转身欲走。
“诶！等等！”甄炳忽然叫住他，声音有些犹豫，“…那什么…你要是去了…能不能…别提是俺老甄告诉你的？”它显然怕那窝黄皮子事后报复。
洛辰瞥了它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身影已然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
野狐岭位于青州城西郊，山势不高却颇为崎岖，林木茂密，晚间常有瘴气弥漫。根据甄炳提供的模糊方位和【神术共鸣】对微弱妖气及信仰残痕的感知，洛辰很快锁定了一座半山腰处、早已破败不堪的小小庙宇。
庙门歪斜，牌匾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蛛网遍布。但仔细看去，会发现庙宇周围打扫得异常干净，连落叶都似乎被精心排列过，透着一股诡异的整洁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腻的香火味，混杂着狐骚气，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干扰感知的能量波动——幻术的痕迹。
洛辰没有立刻靠近，而是支付了5积分，再次开启了【灵视术】。
双眼中微光一闪，眼前的景象顿时发生了变化。只见那破败的庙宇周围，缭绕着数层极其淡薄的、粉红色的雾气障眼法，足以让普通人产生错觉，忽略此地甚至绕道而行。庙门内，隐隐传来细碎的窃窃私语和娇笑声。
果然有点门道。
洛辰示意阿七留在外面策应（主要是望风），自己则整理了一下因多次穿梭而略显凌乱的衣袍——面对“重面子”的对手，表面的礼节有时能省去不少麻烦。
他没有强行破开幻术，而是如同一个误入此地的普通人般，轻轻叩响了那扇歪斜的庙门。
叩门声响起，里面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
过了好几秒，一个娇滴滴、却又带着一丝矫揉造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何人深夜来访，扰我仙家清修呀~”
“遗神银行，客户回访。”洛辰的声音平静无波。
里面沉默了片刻，随即庙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粗布衣裙、却梳着油光水滑发髻、眼角眉梢带着媚态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眼睛滴溜溜地在洛辰身上打转，尤其是在他腰间代表银行契约的徽记上停留了片刻。
“哎呦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银行的贵人~”妇人掩口轻笑，眼神却透着精明与警惕，“我们这山野小庙，可欠不下银行那般大宗的香火钱哟~贵人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胡三太奶？”洛辰直接点破她的身份。
妇人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得更加娇媚：“可不敢当什么太奶，乡野村妇罢了。贵人里面请？”
洛辰迈步而入。庙内比外面看起来稍好，但也极其简陋，供台上摆着几盘干瘪的野果，香炉里插着几根劣质的线香，烟雾缭绕。供台后是一尊掉了漆的狐狸石像，眼睛处镶嵌着两颗浑浊的玻璃珠子。几个穿着同样寒酸、却努力想摆出妖娆姿态的年轻女子（显然是道行更浅的小狐狸）躲在后面，好奇又害怕地偷瞄着洛辰。
“贵人请坐。”胡三太奶指了指一个擦得锃亮、却明显有一条腿不太稳当的木凳，“不知贵人此次前来，所谓何事？我们胡家可是奉公守法，从未与银行有过借贷往来。”
她抢先撇清关系，语气虽然客气，但姿态却摆得很高，努力维持着那点可怜的“仙家”体面。
“银行记录显示，野狐岭胡氏宗祠，于三十七年前，曾借贷‘一缕惑心妖氛’，用于增强托梦显灵之效，约定以未来五十年内三成香火收入偿还。”洛辰如同最专业的客服，面无表情地背诵着根本不知真假的条款（大概率是银行系统自动生成或者他根据情况现编的），同时暗中观察着对方反应。
胡三太奶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竟有此事？怕是年代久远，先祖所为，我等后辈实在是不知…况且，贵人也看到了，我们这…哪还有什么香火收入啊…”她开始哭穷，这套路洛辰简直太熟悉了。
“父债子偿，神债徒还。天经地义。”洛辰语气不变，“根据契约，连本带息，共计需偿还15信仰点。若无法支付，银行有权收回借贷资产，或…以其他方式抵债。”
他刻意释放出一丝【孽火】的冰冷气息，但又控制在刚好能让人感到心悸，却又不至于立刻翻脸的程度。
那几个小狐狸吓得往后缩了缩。胡三太奶也是身体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但随即又被强装镇定取代。
“贵人这是要强逼了？”她板起脸，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我胡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这野狐岭的迷雾幻阵，也不是那么好闯的！”她试图用幻术威胁。
洛辰却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强逼？那不是银行的风格，更不是我的风格。”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寒酸的供台和几个面有菜色的小狐狸：“我只是替银行收回欠款。但如何收，可以商量。我看贵仙家…似乎近来经营有些困难？”
胡三太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体谅”弄得一愣，戒备心更重：“你…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洛辰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仿佛在说什么秘密，“15信仰点，对现在的你们来说，是笔大数目。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支付。”
“什么方式？”
“信息，或者…服务。”洛辰看着她的眼睛，“我听说，野狐岭的胡家，最是消息灵通，尤其对这青州地界上下的精怪异闻、古墓秘宝了如指掌。或许，你们可以用一些…有价值的消息来抵债？”
他又补充道：“或者，你们擅长托梦、制造幻象？或许银行某些特殊的‘资产处理’或‘客户引导’业务，需要这方面的‘外包服务’。”
他没有提《神陨之诗》，那太敏感。而是给出了更宽泛、更容易让这些精怪接受的选择。
胡三太奶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被说中了心思。她们确实靠着幻术和骗术…呃，是信息差，在底层精怪圈子里混点饭吃。
硬抗银行，她没那个胆子。但白白交出信仰或家底，又舍不得。用信息和技能抵债…似乎…是个办法？既能保住那点可怜的家当，说不定还能搭上银行这条线？
她心思活络起来，脸上再次堆起笑容，只是这次真诚了不少：“贵人此话当真？这…这倒不是不能商量…不知银行都需要哪方面的消息？或者…什么样的‘服务’？”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变成了一场另类的“商务谈判”。
洛辰凭借着从银行内部论坛和过往任务中摸清的“市场需求”，提出一些模糊的方向（如：附近是否有异常能量波动点？是否有新的、有潜力的“信仰源”出现？是否知道某些失传小神术的线索？）。而胡三太奶则绞尽脑汁，将自己知道的一些真假掺半的传闻、其他精怪的糗事弱点、以及她们幻术能力的极限吹嘘了一番。
最终，双方达成协议：胡三太奶提供三条经过核实（由阿七初步判断）的、关于西郊一处废弃矿洞内疑似有“土灵精”活动的消息，并承诺未来一年内，免费为银行提供三次不超过自身能力范围的“幻术协助”（需提前预约）。用以抵偿那15信仰点的债务。
银行契约光芒一闪，完成了这次特殊的“债务重组”。
【债务已清偿（通过信息与服务抵偿）。】
【您获得佣金：0.075信仰点。】
【新增合作方：野狐岭胡氏（信息提供\/幻术外包）。备注：可靠性存疑，需谨慎使用。】
看着契约成立，胡三太奶长长松了口气，虽然付出了承诺，但至少保住了现有的东西，甚至隐隐觉得赚了——毕竟银行的“业务”听起来就比忽悠几个乡下愚夫高端。
洛辰也还算满意。没动用武力，没浪费太多时间，用根本不存在（或早已被银行遗忘）的债务，换来了一个潜在的信息来源和一支廉价的幻术外包小队。虽然可靠性不高，但成本几乎为零。
“合作愉快，胡三太奶。”洛辰起身，语气依旧平淡，“希望你们的消息和服务，能像你们的幻术一样…有‘价值’。”
“一定一定！贵人放心！”胡三太奶满脸堆笑地将他送出门。
离开野狐岭，洛辰的心情并无太大波澜。
“不以武力，以心换债。”——他渐渐开始摸索到更适合应对这些“刁滑”客户的策略。利用信息差、利用他们的欲望和弱点，进行利益交换，往往比单纯的武力威慑更有效，后遗症也更小。
银行冰冷的规则是骨架，而这些灵活的手段，则是血肉。
他看了一眼下一个目标的方向——根据甄炳名单和胡三太奶提供的零星信息拼凑出的，那个藏在废弃矿洞里的“土灵精”。
不知道这个，又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收债的路上，总能遇到形形色色的“钉子户”，而撬动他们的方式，也绝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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