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的日头格外长，傍晚七点多，天还亮得像蒙着层薄纱。杂货店后院的葡萄藤爬满了竹架，绿得发亮的叶子间挂着串青葡萄，念安踮着脚够了半天，指尖只碰到片被虫咬过的叶，气得他对着藤蔓嘟囔：“等你熟了，我要吃十个！”
苏婉儿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根针，正给丫丫缝虎头鞋。丝线在她指间翻飞，很快就绣出只圆滚滚的虎爪，丫丫趴在她膝头，眼睛却瞟向院墙上的流萤——那些萤火虫不知从哪飞来的，尾巴上的绿光忽明忽暗，像撒了把会动的星星。
“婉儿姐，你看萤火虫在写字！”丫丫突然指着墙面，流萤的绿光在空中连成串，隐约是个“火”字，很快又散开，化作漫天星点。
刘明刚从镇上回来，手里提着盏纸灯笼，是张建国送的，上面画着落星潭的夜景，潭水映着月亮，像块打碎的银镜。“张记者说，今晚有‘流萤会’，镇上的孩子们都要去河边放灯笼，”他把灯笼挂在葡萄架上，“他还在灯笼里塞了张纸条，说明晚子时，影阁要在河边的老柳树下‘祭月’，用流萤的光激活藏在水里的影核碎片。”
苏婉儿的针顿了顿，线在布上扎出个小小的洞：“祭月？夏至哪来的月亮？”她突然想起太爷爷的日记，“对了！太爷爷写过，影阁有个邪术叫‘借月’，能用流萤的磷光模拟月光，引动水里的邪气。”
念安突然指着铜镜，镜面里的长安也飘着流萤，郡主站在洛水边，手里举着盏和刘明一模一样的灯笼，灯笼里的纸条正被流萤的绿光照亮，上面的字迹与张建国的纸条如出一辙——“老柳树，子时，借月祭影”。
“他们要同时在两地动手！”刘明抓起青铜令牌，掌心的温度比往常更高，“长安的洛水和咱们镇的小河是连通的，共用一条地下暗河，影核碎片要是同时激活，两股邪气会顺着暗河汇合，威力能翻十倍！”
周小满背着个竹篓跑进来，篓子里装着些晒干的“驱萤草”，草叶上还沾着露珠。“刘大哥，爷爷让我送这个来，”她抓起一把草，“这草能驱散流萤，晒干了点燃，磷光就聚不起来。对了，我在祠堂后的石壁上发现个山洞，里面堆着好多玻璃罐，罐子里装着流萤，罐口画着蛇形纹！”
众人跟着周小满来到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掀开藤蔓，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洞里果然堆着几十个玻璃罐，流萤在罐子里撞来撞去，绿光把洞壁照得忽明忽暗，每个罐口都贴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画着蛇形纹，与影阁的标记完全相同。
“这些流萤被施了咒，”苏婉儿拿起个罐子，透过玻璃能看见流萤的翅膀上有层黑雾，“难怪能被影阁操控，普通流萤可没这么听话。”
念安突然指着洞底的木箱，箱子上的铜锁已经生锈，锁孔里塞着片流萤翅膀。“小精灵说，里面有影阁的‘借月阵’图！”他跑过去，用石头砸开锁，箱子里果然躺着卷羊皮纸，上面画着个复杂的阵法，阵眼处标着“老柳树”，周围的星位正好对应着流萤聚集的方向。
“破解之法在这里，”刘明指着羊皮纸角落，“要用‘镇水符’贴在老柳树的树干上，再往水里撒‘破磷粉’，流萤的光就引不动影核碎片了。”
“破磷粉我家有！”周小满眼睛一亮，“爷爷说那是用萤火虫的天敌‘食萤虫’的壳磨成的，专克磷光。”
当晚的流萤会格外热闹，孩子们举着灯笼在河边奔跑，绿光映着水面，像条流动的银河。刘明和苏婉儿混在人群里，假装放灯笼，实则在老柳树下贴镇水符。符咒刚贴上树干，周围的流萤突然躁动起来，绿光变得极亮，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蛇头，对着他们嘶吼。
“它们发现了！”苏婉儿迅速点燃驱萤草，浓烟升起的瞬间，流萤群像被打散的星子，纷纷往远处飞，蛇头的形状也溃散了。
子时快到的时候，影阁的人果然来了，穿着黑袍，手里举着玻璃罐，往水里倒流萤。水面顿时泛起绿光，水底的泥沙开始翻滚，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在蠕动——是影核碎片被惊动了。
“撒破磷粉！”刘明大喊着，和周小满一起将粉末撒向水面。粉末遇水炸开，绿光大盛，随即迅速黯淡，流萤的磷光像被掐灭的火苗，瞬间消失在水里。水底的黑影挣扎了几下，最终沉了下去，再没动静。
铜镜里的长安，郡主也成功阻止了祭月仪式，洛水边的流萤群正往远处飞，像条撤退的绿色长龙。她对着镜头举起灯笼，灯笼里的火光在水面晃出涟漪，像是在说“我们成功了”。
回到杂货店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葡萄架上的灯笼还亮着，流萤的绿光从纸缝里透出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念安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只没放飞的萤火虫，翅膀上的黑雾已经散去，只剩下纯净的绿光。
苏婉儿把剩下的驱萤草晾在屋檐下，草叶上的露水在晨光里闪着光。“其实流萤本身是干净的，”她轻声说，“是影阁的邪气污染了它们，就像有些人，本来是好的，却被贪念迷了心。”
刘明翻开羊皮纸阵图，在最后一页发现行小字，是用守界人的密文写的：“流萤性善，聚则为光，散则为星，邪术再强，不及人心向暖。”笔迹与太爷爷的日记如出一辙，显然是他当年破解借月阵后留下的。
葡萄藤上的青葡萄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串没成熟的希望。刘明知道，守护的故事，就像这夏至的流萤，看似微弱的光，聚在一起就能照亮黑暗。影阁的阴谋或许还会卷土重来，但只要守界人与百姓的心连在一起，像流萤般彼此呼应，就没有驱散不了的邪气。
铜铃铛在晨风中轻轻响，混着远处河边传来的孩子们的笑声。那些没被污染的流萤还在飞，绿光映着河水，映着稻田，映着每个守护家园的人，在时光里，画出道温暖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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