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的风像揣了把小刀，刮在脸上又冷又疼。杂货店的窗户被糊了三层纸，还是挡不住呜呜的风声，念安缩在被窝里，只露出颗脑袋，眼睛盯着炉膛里跳动的火苗，嘴里数着火星子：“一、二、三……小精灵说，数到一百，爹爹就会把烤好的栗子拿来。”
刘明正坐在炉边缝补件旧棉袄，棉袄是太爷爷留下的，藏蓝色的粗布已经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里子却絮着厚厚的新棉，是苏婉儿前几日刚添的。他手里的针线不太熟练，针脚歪歪扭扭的，却缝得格外认真，指尖被针扎了好几下，渗出血珠，他浑然不觉。
“刘大哥，这棉袄里好像有东西。”苏婉儿端着盆炭火走进来，把火盆放在念安的床边，“刚才翻棉絮的时候，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像块木板。”
刘明停下针线，小心翼翼地拆开棉袄的里子，果然从棉絮里摸出块巴掌大的桃木片，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边角被磨得圆润，显然被人贴身带了很多年。符咒的纹路与祠堂地砖上的锁灵纹相似，只是更细密些，中间还嵌着根细细的红线，像条睡着的小蛇。
“是‘护心符’！”周小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裹着件厚厚的棉袍，像个圆滚滚的粽子，手里提着个竹篮，“爷爷说这是守界人贴身带的护身符，桃木能驱邪，红线缠着头发，用血脉之力养着，刀枪都伤不了。”
她从篮子里拿出件一模一样的小棉袄，是给念安做的，里子同样藏着块桃木符：“这是爷爷用临安的老桃木做的，红线缠的是你的头发，贴身穿着，影阁的寒气近不了身。”
念安立刻从被窝里钻出来，抢过小棉袄往身上套，棉袍太大，罩在他身上像个小袍子，他却得意地转圈：“现在我也是守界人啦！邪物看见我，肯定吓得屁滚尿流！”
铜镜突然晃了晃，镜面映出长安的雪夜——郡主正坐在灯下，给侍卫们分发棉袄，每个棉袄的领口都绣着个小小的“守”字，里子同样藏着桃木符。窗外的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窗纸上噼啪作响，侍卫们穿着新棉袄，脸上却冒着热汗，正在院子里练武，拳脚带起的风，竟把雪花都震开了。
“他们也在准备！”苏婉儿指着镜面，“郡主说，影阁的人学会了‘刺骨寒’，能把邪气藏在风雪里，吹到人身就钻骨头缝，让人冻得失去力气，只有贴身的护心符能挡住。”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雪地里。刘明赶紧开门，只见王大爷趴在雪地里，脸色发青，嘴唇冻得发紫，身上落满了雪，像个雪人。“刘小子……快……影阁的人……在镇口放了‘寒雾’……”王大爷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苏婉儿赶紧把王大爷抬到炉边，解开他的棉袄，果然在他心口看到块发黑的印记，像被寒气冻伤的痕迹。刘明把太爷爷棉袄里的桃木符放在印记上，符片立刻发出红光，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王大爷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开始哼哼着要水喝。
“寒雾里的邪气会钻心！”周小满拿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叶和肉桂，“爷爷说用这两样煮水，擦在胸口，能把寒气逼出来！”
艾叶水擦在王大爷胸口，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喷出股白气，屋里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几分。“好家伙，”王大爷缓过劲来，喝了口热水，“刚才在镇口看见团白雾，像棉花似的往人身上扑，好多人都被冻倒了，多亏我贴身带着你太爷爷给的符片，才撑到这里。”
刘明把桃木符分给赶来的守界人，让他们赶紧去镇口救人，又在院子里点起三堆篝火，火堆里扔了大把的艾叶和松枝，浓烟滚滚升起，混着雪雾飘向镇口——太爷爷的日记里写过，艾草烟能驱散寒雾里的邪气。
铜镜里的长安，郡主也在点篝火，侍卫们穿着带护心符的棉袄，冲进寒雾里救人。寒雾碰到篝火的浓烟，像被戳破的气球，很快就散了，影阁的人在雾里现出身形，被侍卫们追得四处乱跑，他们身上的黑袍挡不住桃木符的红光，碰一下就冒出黑烟。
“他们的寒雾破了！”念安趴在窗台上，看着镇口的白雾渐渐散去，“小精灵说，影阁的人怕热，我们把炭火盆都搬到门口，他们就不敢来了！”
百姓们果然把家里的炭火盆都搬到了门口，镇上的街道被火光映得通红，寒风吹过，带来的不再是刺骨的冷，而是炭火的暖意。守界人们背着冻僵的百姓往炉边送，屋里屋外挤满了人，咳嗽声、说笑声混在一起，竟比往常还要热闹。
王大爷喝了碗姜糖水，又能站起来了，他帮着给大家分炭火，嘴里念叨着：“还是老祖宗的法子管用，一件棉袄，一块符片，就能挡住邪祟，比啥灵丹妙药都强。”
苏婉儿给念安的棉袄缝上了个小口袋，刚好能装下桃木符：“这样符片就不会掉出来了，以后不管去哪，都要贴身带着。”
念安摸着口袋里的符片，暖暖的，像揣了个小火炉。“小精灵说，这符片里有太爷爷的味道，”他仰着小脸看刘明，“是不是太爷爷在天上看着我们呀？”
刘明把太爷爷的旧棉袄叠好，放在箱底，桃木符被他收进贴身的口袋。炉火映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暖暖的——所谓的守护，其实从来都没离开过，它藏在旧棉袄的棉絮里，在桃木符的红光里，在代代相传的符咒里，更在每个守界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暖意里。
铜铃铛在风雪里轻轻响，混着远处篝火的噼啪声。窗外的小寒依旧寒冷，但屋里的炉火、身上的棉袄、胸口的符片，还有身边的人，都像团永不熄灭的火，把寒意挡在门外，也把守护的故事，缝进了岁月的针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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