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之中，
彼得·帕克，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少年，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好奇地看着那张表格，然后，从史蒂夫手中，将它拿了过去。
他看不懂上面的文字。
他只是觉得，这张灰色的纸板，拿在手里，有种很奇怪的，能让他感到安心的质感。
他学着斯塔克的样子，也趴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但他没有填写任何条目。
他只是在表格的正中央，那个最显眼的位置，用一种笨拙的、孩子气的笔触，
认真地、一笔一划地，
画了一个简单的、带着两只圆眼睛和一张向上弯曲嘴巴的……
笑脸。
这是最纯粹的，不包含任何逻辑，不指向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意义的涂鸦。
当他画完最后一笔，将表格递给那个纸片人时。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
纸片人接过了，那张画着笑脸的表格。
它身体里的无数纸张，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混乱地翻动着。
它那干燥的声音，带上了一类似系统崩溃的、尖锐的杂音。
“处理中……无法识别……输入信息……非逻辑……非情感……非目的……定义为……‘无效输入’……无效输入……即……完成处理……”
它的身体，开始从边缘处，一片片地剥落。
那些构成了它的，写满了规则的纸张，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便化作最原始的黑色尘埃，消散了。
几秒钟后，那个拦路的“官僚”，那个无法被战胜的规则化身，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道路，畅通了。
斯塔克、史蒂夫和斯特兰奇，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又看了看，那个手里还拿着小石头的、一脸茫然的彼得。
他们用尽了智慧、信念和经验，却被一个简单的规则挡住。
而彼得，用毫无意义的举动，抹除了那个规则本身。
高士奇走过去，轻轻拍掉了彼得手上的灰尘。
他看着这个少年，心中却涌起一股更深的寒意。
他们找到了在这片地狱中的“生存法则”——用荒诞对抗荒诞，用无意义消解无意义。
但这个法则的代价是，他们必须依赖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少年，作为他们最强大的“武器”。
高士奇抬起头，看向远方那座依旧遥远的钟表之城。
他能感觉到，这个宇宙的法则，在“路径通行申请”被以这种方式“解决”后，已经产生了微小的适应性变化。
下一次，他们遇到的，将不再是这样一个可以用涂鸦来欺骗的死板官僚了。
这个地狱，正在学习。
那张画着笑脸的表格，如同一道分水岭，改变了他们与这个宇宙的互动模式。
道路前方，不再有官僚主义的化身拦路。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深沉，更具渗透性的东西。
大地不再倾斜，令人烦躁的空气味道也消失了。
一切都变得……正常。
正常得令人不安。
他们走过一片由黑色玻璃构成的平原，每一步，都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
斯塔克强迫自己不去看倒影中，自己那双因强迫症，而显得神经质的眼睛。
史蒂夫则努力忽略倒影里，自己因无名焦虑而紧锁的眉头。
“情况更糟了。”
斯塔克低声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回响，
“之前，它在用外部的干扰来分散我们。现在，它把镜子摆在了我们面前，让我们自己成为自己的干扰源。”
就在这时，平原的尽头，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
裂谷之上，没有桥。
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由某种不知名白色岩石构成的平台，悬浮在起始点。
当他们走上平台，一行文字，如同被无形的手灼烧一般，出现在了岩石表面。
【以汝之过往，铺就汝之前路。】
文字下方，是一个浅浅的、手掌形状的凹槽。
“一个收费站。”
史蒂夫的声音沉重，
“但这次，它要的不是答案，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一个记忆。”
斯特兰奇艰难地吐出词组，他指着那行文字，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然而……它要用我们的记忆，来当做建筑材料。”
这个规则，比之前的任何规则，都更加阴险。
它不再考验他们的智慧或荒诞，而是直指他们残破不堪的“核心”。
“我来。”
斯塔克脸上带着工程师面对挑战时的狂热自信，
“我可以给它一段记忆。一段关于方舟反应堆早期理论模型的记忆。纯粹的数据，不带情感。它将构建出最稳定、最高效的桥梁。”
他将手按向那个凹槽。
但在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岩石的瞬间，凹槽的边缘，亮起了一道暗红色的光，好像在拒绝。
【驳回。】
新的文字浮现，
【数据非过往。谎言非基石。】
斯塔克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变得铁青。这个宇宙，已经学会了分辨真伪。
“它要的是真实的，带有情感烙印的记忆。”
史蒂夫明白了，于是上前一步。
“我有很多。关于战争，关于牺牲，关于……咆哮突击队。”
他眼中闪过属于过去的真正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就被那份无名的焦虑所污染。
变得犹豫了。
如果他献出那段记忆，那座桥，会不会也继承他此刻的焦虑？
会不会变成一座永远担心，自己不够坚固，随时可能崩塌的桥？
他不敢赌。
僵局再次降临。
他们拥有的是残破的记忆。
而他们需要的，是一条完整的路。
就在这时，高士奇走到了平台边缘。
他没有看那个凹槽，反而看向了彼得。
那个少年，正好奇地看着那道深不见底的裂谷，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只有对“空荡荡”的好奇。
高士奇知道，他们不能再依赖彼得的“空白”了。
因为这次，空白，恰恰是无法支付的代价。
他转过身，对其他人说：
“我们一直想把我们的故事碎片，还给彼得。或许，我们想错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被心魔折磨的脸。
“或许，我们应该先向他展示，一个‘故事’，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高士奇走到了那个凹槽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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