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指令发出的瞬间,远处正在施工的黑色水晶,分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白色光丝。
光丝以超越闪电的速度,飞向地下网络的各个隐秘出口。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的响声从地底传来。
那些由“假面之人”们耗费了无数心血,才挖掘出来的,伪装成灌木丛或乱石堆的逃生通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用最坚固的合金,从内部,彻底封死!
紧接着,在地下网络唯一的主出口处,一座由光构成的,闪烁着复杂符文的“门”,拔地而起。
正在地下集会点紧急商议对策的涟漪,突然浑身一僵,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他封锁了我们!”
她的精神传讯,带上了颤抖的哭腔,
“他向水晶提交了报告!我的权限……我作为‘首席架构师’提交的‘设计变更申请’,需要经过漫长的逻辑验证。但他提交的‘安全漏洞报告’,因为符合‘稳定性’的最高原则,被系统……优先处理了!”
高士奇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明白了。
这场办公室政治竞赛,从一开始,就不公平。
涟漪的角色,是那个需要写几万字可行性报告,层层审批,才能动一颗螺丝的“设计师”。
而断牙,则是那个手持“安全生产”这把尚方宝剑,可以随时叫停一切,封锁一切的“监管员”!
“不仅如此……”涟漪的声音更加绝望,
“那个‘门’……它要求所有进出的生物,都必须接受扫描,以‘登记身份’。我们……我们所有的秘密,都将暴露在它的眼皮底下!”
这是一次釜底抽薪式的绞杀。
断牙没有动用一兵一卒,甚至没有亲自走下王座。
他只是优雅地,利用了规则。
他将整个“假面议会”,变成了一群被困在玻璃瓶里,被全天候监控的可怜蚂蚁。
“哈……哈哈……”王座之上,断牙发出了低沉而又畅快的笑声。
他品尝到了这种“智慧”与“规则”所带来的,远比纯粹暴力,更令人陶醉的权力滋味。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直站在远处,脸色铁青的高士奇。
他的眼神,彷佛在说:【你的游戏,现在,归我了。】
“我们必须反击!”安娜焦急地抓住高士奇的手臂,
“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怎么反击?”高士奇的声音,冷得像冰,
“去冲击那道光门?会被判定为‘攻击系统设施’,立刻被‘优化’。继续提交设计变更?断牙会立刻提交一百份‘安全报告’,来驳回我们的申请。我们……我们被将死了。”
他们的所有行动,都被“规则”本身所束缚。
而他们的敌人,却成了“规则”最青睐的代言人。
“不……一定有办法的……”高士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着远方那座,越发宏伟的“永恒避难所”,看着王座上那个耀武扬威的皇帝,看着地下那些陷入绝望的同伴。
他的大脑,如同超新星般爆发,推演着亿万种可能性。
所有的路,似乎都堵死了。
除非……
除非,他们不再遵守这套“办公室”的规则。
除非,他们能变成一种……连这套规则本身,都无法“定义”的存在。
“涟漪,”高士奇的声音,在精神链接中,突然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到令人恐惧,
“断牙的优势,在于他能清晰地‘定义’我们。我们是‘假面之人’,是‘反抗者’,是‘不稳定因素’。所以,系统可以轻易地对我们进行‘管理’。”
“但是,如果……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呢?如果我们,变成了一个连‘角色卡’,都无法生成的,矛盾的集合体呢?”
涟漪困惑地“听”着,不明白高士奇的意思。
高士奇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在他脑海中刚刚成形的、最疯狂、最亵渎、也可能是唯一可行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们要执行……【奇美拉计划】。”
“奇美拉?”
“对。奇美拉,一个由狮头、羊身、蛇尾构成的、不符合任何生物学逻辑的怪物。”
高士奇的眼神,燃烧起玉石俱焚的火焰,
“我们,也要变成‘奇美拉’。我们要打破‘个体’的边界,我们要……融合。”
安娜和涟漪,都彻底惊呆了。
“那个‘沼泽’,想让我们放弃自我,回归混沌的‘集体’。不,那太低级了。”
高士奇的语气,像一个正在阐述伟大理论的疯狂科学家,
“我们要做的,不是回归,是‘重组’!是一种主动的,有意识的,为了对抗逻辑而进行的‘个体融合’!”
他指着那个被植入了“末日诗人”灵魂的生物:
“你的‘诗歌’,加上他的‘舞蹈’,会变成什么?一种用肢体来吟诵末日史诗的‘行为艺术’!”
他又指向“筑塔者”和“守秘人”:“你的‘建筑学’,加上他的‘阴谋论’,会变成什么?一座充满了陷阱、谜题和虚假情报的,永远无法被外人理解的‘悖论迷宫’!”
“我们要让每一个‘假面之人’,都去寻找另一个与自己特质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同伴,
然后,用那支‘灵感之笔’作为媒介,将你们的‘故事’,你们的‘灵魂印记’,暂时地交织在一起!”
“我们要创造出一批,无法被定义的‘混合职业’!我们要让系统的扫描仪,在试图读取我们身份时,彻底陷入混乱!”
“当它问‘你是谁’时,我们给出的答案,将是一个让它的cpU都烧掉的,充满了矛盾的,‘我是诗人,也是舞者;我是建造者,也是欺诈者’!”
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计划。
这无异于一场精神层面的、集体性的、自我改造的外科手术。
其风险之高,后果之未知,简直难以想象。
“可是……那样一来,我们还是‘我们’吗?”安娜颤抖着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总比变成一串冰冷的数据,或者一滩温暖的烂泥要好。”高士奇的回答,残酷而又现实,
“我们将失去一部分‘自我’的纯粹性,但我们将换来……‘定义’的自由。我们将从棋盘上的棋子,变成一群让棋手都头痛的,随时可能变换形态的……‘混沌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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