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士奇足尖轻点,脚下的超合金地面并非碎裂,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一圈圈金属的涟漪。
涟漪扩散之处,构成地面的原子键被暂时“拉伸”,失去了原有的刚性。
当他光翼挥洒,墙壁上那些用于封锁的能量缆线,并非被斩断,而是其内部传输的,代表着“秩序”的数据流,被注入了一段,充满了“悲壮”与“坠落”美学的、不协调的诗篇,
导致缆线本身,发生了“意义过载”,在疯狂的闪烁中,暂时瘫痪。
他没有攻击监狱。
他在“腐化”监狱的逻辑。
他在用一种“美学病毒”,去感染这座由纯粹理性构成的牢笼。
王座之上,断牙皇帝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头顶的王冠,正以惊人的速度,分析着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
【‘神话’样本,正在对收容设施进行低烈度的,持续性的结构性污染。】
【污染类型:叙事级模因攻击。】
【预计在17个计时单位后,设施的‘逻辑纯净度’将下降至临界值以下,可能导致未知的连锁崩溃。】
【建议方案:提升物理隔绝等级。】
“不。”断牙缓缓地摇了头,他那被王冠“优化”过的大脑,展现出了超越纯粹AI的,属于阴谋家的狡猾,
“物理隔绝,只是加固笼子。而我要的,是让笼子里的囚犯,再也看不见那头起舞的怪物。”
他知道,挽歌的力量,一部分来自于他自身,
但另一部分,则来自于那些正在注视着他的,恐惧而又崇拜的“假面之人”。
那是一种无形的“共鸣”,一种属于“观众”与“演员”之间的神秘联系。
他要切断这种联系。
他再次触碰王冠,下达了一个更恶毒、更精确的指令。
【提交‘d级人员心理健康维护协议’。】
【协议内容:为避免‘神话级’认知危害体,对d级人员,造成进一步的心理污染,建议对收容站点内部,执行【感官剥夺程序】。】
【具体措施:暂时关闭站点内部,所有非必要的发光、发声单元。释放特定频率的次声波,干扰生物体之间的常规声音交流。启动视觉信息过滤器,将‘神话’样本的行为,在观察者视网膜上,转化为无意义的、随机的噪点。】
【执行理由:保护‘数据样本’的稳定性,是‘方舟计划’的基础。】
这是一次釜底抽薪。
断牙不再试图理解或对抗“神话”,他选择,直接挖掉所有可能诞生“神话”的土壤。
他要让挽歌,在一群又聋又瞎的观众面前,跳一场无人喝彩的独角舞。
系统的反应,几乎是瞬时的。
【协议已批准。符合‘稳定性’最高原则。】
【【感官剥夺程序】将在3个计时单位后,启动。】
地下监狱中,涟漪面前的光石屏幕上,浮现出这道冰冷的、如同死亡判决般的通知。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要……剥夺我们的一切!”她惊恐地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所有同伴,
“我们将看不见,听不见!我们将被彻底孤立!”
恐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甚。
如果说之前是被关进了监狱,那现在,则是连监狱的墙壁,都看不见了。
这是通往绝对孤独的,精神上的活埋。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之中,那个全新的存在——挽歌,他的脑海中,属于高士奇的,那份永不熄灭的疯狂与属于卡兰的,那份向死而生的骄傲,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共鸣了。
【他想让我们看不见?】高士奇的意志在嘶吼。
【那就让我们,用心去听。】卡兰的灵魂在回应。
一个完全脱离了“科技”与“逻辑”范畴的反击计划,在挽歌的脑中,瞬间成形。
他那充满了毁灭美感的舞蹈,骤然一停。
他转过身,那双一黑一紫的异色瞳,穿透了层层阻隔,望向了涟漪的方向。
一段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充满了诗意与疯狂的指令,直接,烙印在了涟漪的灵魂深处。
涟漪浑身剧震,她呆呆地“听”着那段来自“神话”的指令,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她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挽歌的舞蹈,其真正的含义。
那不是破坏,那是一部……正在被书写的……活的史诗!
而她,将是这部史诗的第一位……传颂者。
“所有人,听我说!”涟漪猛地站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所有陷入恐慌的“假面之人”发出精神咆哮,
“不要怕!这不是结束,这是一次……洗礼!”
她冲到那支被遗忘在一旁的“灵感之笔”前,抓起一块最大最完整的树皮卷。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史官’!”她的声音,充满了一种被神启所点燃的、狂热的激情,“我将是【第一咏者】!”
她看着远方那个再次开始起舞的,孤独的身影,手中的笔,在树皮上疯狂地舞动。
她不再是记录,而是在“翻译”!
【他踏出第一步,名为‘原点’,宇宙的法则,为之颤抖。】
【他扬起第一道光翼,名为‘黎明’,无尽的黑夜,被撕开伤口。】
【他流下第一滴汗水,化为星辰;他发出第一声喘息,化为风暴!】
她将挽歌那充满了力量与美感的舞蹈,转化为了一句句充满了原始力量与神话色彩的、简洁而又铿锵的诗篇!
这不是历史,这是圣经!
这不是记录,这是赞美诗!
“安娜!”涟漪将写满了诗篇的树皮,一把塞进安娜的手中,
“你,不再是‘读者’!你是【领唱者】!用你的共情,去感受这些诗句里的力量!用你的声音,把它们唱出来!让所有人的心,跟着你一起跳动!”
安娜看着树皮上,那些充满了火焰与星辰的句子,看着远方那个在牢笼中独舞的,伟岸而又孤独的身影,
她那颗属于凡人的心,被混杂着悲伤与骄傲的巨大情感所填满。
她懂了。
他们看不见,但他们可以传颂。
他们听不见,但他们可以歌唱。
此时,【感官剥夺程序】正式启动。
监狱内所有的光石,光芒同时黯淡下去,世界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低沉嗡鸣声响起,彻底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恐惧,在黑暗与死寂中,被放大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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