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司机小王的手心全是汗，方向盘被他攥得死死的。
“闻总，冲不出去！他们……他们这是不要命了！”
那些记者已经不是在采访，而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当路障，一张张脸因为亢奋而扭曲，紧紧贴在防窥膜的车窗上，像一群趴在玻璃缸外的食人鱼。
“砰！砰！”
车窗被拍得巨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
嘈杂的叫喊声穿透玻璃，变成一团模糊而恶毒的嗡鸣。
“闻人语！滚出来！”
“商业窃贼！你还有脸坐这么好的车？”
“小三！抢人男朋友的贱人！”
闻人语的视线越过前窗，看着那些疯狂的人影，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知道，顾长风要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要她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动物，在所有人的围观下，惊慌失措，狼狈不堪。
她越是躲，他们就越是兴奋。
她不能躲。
“开门。”
闻人语淡淡地开口。
司机小王猛地一惊，回头看她。
“闻总！不行啊！这下去还不被他们给撕了！”
“我让你开门。”
闻人语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她推开车门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当那扇厚重的车门向外打开的瞬间，外界的喧嚣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
咔嚓！咔嚓！咔嚓！
惨白的闪光灯在顷刻间连成一片，将整个地下车库照得如同白昼。
闻人语从车里走下来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一个正在疯狂运转的绞肉机。
无数支话筒，像一把把黑色的利剑，从四面八方朝她脸上捅来。
“闻总！白芷小姐在电视上哭诉你看不到吗？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请问启航科技的第一桶金，真的是靠窃取顾氏的机密得来的吗？”
“你和顾明哲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否利用不正当手段破坏了他和白芷小姐的感情？”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恶毒。
记者们像疯了一样往前挤，将她和车门之间最后一点空隙都彻底堵死。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就是她！网上那个毒闺蜜！”
这句话像一个信号。
一些原本只是在远处围观的路人，也开始骚动起来，纷纷举起手机，对着她拍照。
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对着她这边就啐了一口。
“呸！现在的小姑娘，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不要脸！”
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义愤填膺地推了推眼镜。
“这种人就该被全行业封杀！简直是社会毒瘤！”
闻人语就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
她没有试图去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她只是站着，挺直了背脊，任由那些闪光灯刺痛她的眼睛，任由那些污言秽语灌满她的耳朵。
她不能退，更不能垮。
她一退，就坐实了心虚。
她一垮，就正中顾长风的下怀。
就在保安奋力想要挤开一条通路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了。
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从人群的侧翼猛地冲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杯刚刚买的珍珠奶茶。
女孩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她冲到闻人语面前，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杯冰凉粘腻的奶茶，狠狠地朝闻人语的脸上泼了过去。
哗啦——
褐色的液体，夹杂着黑色的珍珠和冰块，劈头盖脸地浇了闻人语一身。
冰冷的奶茶顺着她的头发，流过她白皙的脸颊，浸透了她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外套，留下一大片狼藉而屈辱的污渍。
几颗珍珠黏在了她的睫毛上，让她看起来无比的滑稽和狼狈。
整个场面，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镇住了。
紧接着，是更加疯狂的闪光灯。
咔嚓！咔嚓！咔嚓！
每一个镜头，都贪婪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记录下了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美女总裁，此刻被当众羞辱的，最不堪的画面。
那个泼奶茶的女孩，看着自己的“杰作”，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指着闻人语，用尽全力尖叫道：
“你这种女人不配活着！”
这句话，像一根毒针，精准地刺入了闻人语的心脏。
她没有动。
甚至没有抬手去擦脸上的污渍。
她只是看着那个女孩，看着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年轻脸庞。
多可笑。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凭着网上几篇拼凑的文章，几段剪辑的视频，就能对另一个人，抱以如此刻骨的仇恨。
“快！保护闻总！”
司机小王和姗姗来迟的保安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样冲上来，将闻人语死死护在中间，奋力地推开人群，往车里退去。
场面彻底失控。
推搡，咒骂，尖叫。
闻人语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簇拥着，保护着，终于重新塞回了车里。
砰！
车门被重重关上。
那个喧嚣、疯狂、充满了恶意的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司机小王粗重的喘息声。
闻人语静静地坐在后座，一动不动。
奶茶的甜腻气味，混合着冰块的寒意，包裹着她。
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发梢，一滴，一滴，落在她浅色的裙子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她缓缓抬起手，从脸上抹下一颗冰冷的珍珠。
她看着那颗黑色的，圆滚滚的东西在自己掌心。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寒意，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四面八方刺进她的身体里。
顾长风。
赵启明。
白芷。
他们成功了。
他们用最低劣的手段，将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体面，当着全世界的面，狠狠地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常规的商业竞争，已经变成了笑话。
严谨的法律程序，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对付疯狗，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他们听不懂。
在极致的冰冷和羞辱中，闻人语的眼神，反而一点点地，沉淀下来。
那双被泪水和奶茶浸润的眸子里，所有的情绪都褪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绝对的平静。
要对付这群嗜血的疯狗，需要另一头更凶猛，更不讲规则的野兽。
一个被她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一个在前世她都不敢轻易动用的名字，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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