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翻起,黑皂靴踏进门。
一抹修长身影落在苏棠欢眼中。
俊朗儿郎一袭简朴青衫,领口磨损,却熨帖得没有半分褶皱,衬得身姿挺拔如修竹。
乌发束顶,仅用一根竹簪固定木雕发冠。
许是刚淋了雨,肩头落着些细碎的水丝。
那张俊颜看得让人没来由的呼吸一滞。
眉如墨画,眼似秋水,鼻梁高挺,唇线清薄,明明是俊朗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容貌,却因眉宇间那抹清润,让不苟言笑的脸少了几分锐利,多了几分儒雅。
宛若江南烟雨中走出的画中人,冰清玉洁,不可亵渎。
苏棠欢没想到他如此俊逸出尘,一时怔住。
裴知舟脊梁挺拔,广袖轻拂,拱手施礼:“苏郎君。”
清润的嗓音将苏棠欢的魂拉了回来。
苏棠欢赶紧回礼:“苏某见过裴大人,占用裴大人宝贵时间,苏某实在抱歉。”
裴知舟淡淡:“无妨,太傅之托,必当尽力。”
声音有几分像,没有情绪之下的语调比纪衍略暖些。
苏棠欢极力控制情绪,恭敬道:“大人,请坐。”
裴知舟看了一眼小郎君。
太傅大人说,这位小侄被家里宠坏了,不学无术,还妄想进太学,让他借学识考教,将他吓回家就好。
他还以为小郎君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生得如此柔弱,还会害羞。
裴知舟落座,看向苏棠欢:“苏郎君,太傅大人说你从未读过书,识字不多,却想来京城入太学?”
这话说得太直白。
苏棠欢:……
纪衍,你至于吗?
说她目不识丁,痴心妄想?
她索性一脸天真:“不行吗?在家爹娘宠爱,读不读书也没人管,我现在想学好了,二郎、哦不,二叔伯正好回了京,当上从一品太傅,我就够格进太学了啊。”
裴知舟浅笑:“虽然资格够了,但太学要考试方能进,且要求不低。”
“啊?要考试?那岂不要写字?”
裴知舟见她惊讶,温润的表情微裂开,不过,很快,随之柔和下来。
耐心解释:“京中的官学除了太学,还有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另外,还有县学,各有侧重。但其实不管学什么,终要顺自己的目标,否则,便是浪费时光。某冒昧问下,郎君为何想学呢?”
哇。
他好温柔啊。
脾气也好。
身为三甲及第的状元郎,面对不学无术的自己,也能如此耐心的引导。
声音也好听,但比梦境中的贵人来说,过于温柔了。
常旭说裴知舟是一位一身清正、很有风骨的臣子,一定不会与人弯弯绕绕。
苏棠欢想了想,对上那双纯粹,充满善意的眸子,鼓足勇气开口。
“裴大人才华横溢,读的书多,见多识广,不知可会解梦?”
裴知舟没想到她会问解梦的事情。
歉然道:“抱歉,我不会解梦。读书人,不信怪力神说。”
见小郎君神色沮丧,猜想小郎君定是被噩梦困扰太过。
微笑和蔼道:“有事憋着会越想越糟糕,若小郎君信得过某,不如将梦说说?看某能否解释一二?”
苏棠欢大喜:“其实是这样的。我在家里总是做噩梦,梦中有一位坏人,引诱我做坏事,最后我死得很惨,我总觉得噩梦是真的,我想摆脱噩梦。所以,我才想逃来京城。”
裴知舟了然。
“解梦无外乎以象征法、类比法和占卜法。比如,红色可象征不吉,白色则为吉,跳舞表示火起等。又或许,梦境与现实发生之事引用,比如,梦见登高会解为有望取得高中,或晋升。而占卜法,则以卦象结合五行相生相克来解。”
苏棠欢听呆了。
说不会解梦,却知道这么多。
“某虽不赞成这些解梦,也不会解梦,但某觉得,不管什么梦都终会醒。”
裴知舟的双眸如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语调柔缓:“噩梦醒来,凭借自己努力,亦会化险为夷。好梦醒来,浑浑噩噩亦不会有好结果。既如此,又何必在意梦境如何?只管面对眼下境遇,想方设法,为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去做便好。”
苏棠欢恍然大悟。
没错啊。
不管梦境是真是假,不管梦境是否预言自己的未来,醒来都要面对活生生的现状。
正如她从郑府逃出来后,如今在纪家得到了纪母的疼爱,生活也看到了希望,不是很好吗?
就算还未从噩梦中摆脱出来,但是眼下绝对不可能受姑母的控制了。
也许是自己太过害怕之前的梦境,是原来噩梦的延续而已。
苏棠欢豁然开朗,不烦恼了。
真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是有本事之人,每一位都给她一个非常好的建议。
这点上她应该感谢太傅大人。
裴知舟见小郎君眉间愁容散开,便知她已经想通了。
不由微笑:“小郎君已离开原梦,来到京城,不妨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如何实现。”
“大人说得对。”
苏棠欢嫣然一笑。
话音一转:“大人,介意我问个大人自己的问题吗?”
裴知舟一怔,随即轻笑:“郎君想问什么?”
“您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一定很多达官贵人争着抢着让您做女婿吧?不知大人可有心仪之人?”
裴知舟讶然。
小郎君小小年纪,怎就会关心他人的婚约。
问话如此直白,当是家里宠溺太过。
裴知舟不喜说谎,很直率道:“并无。某家境贫寒,且母亲身体有恙。而,婚姻大事,皆要考虑门当户对,豪门大户的闺阁小姐,某不配,也不想母亲受委屈。”
还是个大孝子啊。
苏棠欢不认同:“大人才华横溢,将来前途无量,眼下瞧着好像门不当户不对,岂知将来是那些高门高攀不起?”
裴知舟微笑,没有继续这个问题。
苏棠欢不甘心,话音一转:“大人,我有一位孪生妹妹,因父母之命出嫁,谁知刚出嫁当天,夫君就过世了,婆家骂她不不详,活得甚为艰难。我曾让她逃离婆家,可她纵然身子清白,担心已婚为妇,再无法遇到良人,又出身商贾,自怨自怜。若是大人,您会愿意接纳这样的女子吗?”
裴知舟又是一愣。
小郎君这话他不好接。
隔壁。
萧玄澈惊讶瞪大眼睛,用小气音问:“你这位侄儿可真敢啊,第一次见人就给自家妹妹做媒了?”
纪衍沉着脸。
她这是给自己找后路呢!
女骗子说见到人就知道是不是,见了人了还要聊这么久!
说明,她根本不认识这两人,莫不是为郑苏氏摸底?
不过,她刚才问解梦一事,倒是提醒他了。
自从女骗子进了纪府,他也做噩梦。
其实就是太过专注于苏棠欢是女骗子,忧心母亲上当,导致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对,他不该太过焦虑此事。
纪衍竖起耳朵。
他也想知道裴知舟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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