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一路快马加鞭,心头那股被李莲花屡次戏弄的憋闷,此刻尽数化作了即将“扳回一城”的兴奋与促狭。他几乎能想象出李莲花听到这“邀请”时,那副惯有的淡定面具碎裂的模样。
冲到莲花楼前,他勒住马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力求显得焦急又诚恳,这才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楼门前,抬手“砰砰”敲响。
“李神医!李神医可在?救命啊李神医!”
楼门很快被拉开,出现的却是乌素那张冰封般的脸。她看着方多病,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与冷意,仿佛在看他什么时候会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方多病被她看得头皮一麻,但还是硬着头皮,挤过她身边,朝里面喊道:“李莲花!出大事了!玉城二小姐玉秋霜死了!尸体在鹤行镖局的镖箱里被发现,玉城主要杀光所有相关人泄愤!我说你能让死人开口,你快跟我去救人吧!”
李莲花正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医书,闻言抬起头,脸上没什么意外,反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方多病:“方少侠,你这‘死人肉白骨’的帽子扣得可真是……让在下惶恐啊。”
他放下书,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在下只是个略通岐黄的游方郎中,治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尚可,这让人死而复生、开口说话的本事,怕是阎王爷才有。方少侠,你这不是要把在下往火坑里推吗?”
方多病见他这副推脱的样子,心里更是笃定这老狐狸想溜,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他去路,语气带着几分“你我都懂”的急切:“李莲花!你就别装了!灵山派王青山后背的掌印你怎么看出来的?现在玉秋霜死得不明不白,几十条人命等着救命呢!你忍心见死不救?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威胁,“玉城主可是发了话,你要是查不出个所以然,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跑得了,你这莲花楼跑得了吗?”
李莲花看着他,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别的什么,让方多病一时看不透。
“方少侠啊方少侠,”他摇了摇头,“你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倒是越发娴熟了。”
他走到一旁,拿起他那随身携带的、看起来颇为古朴的药箱,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银针、小刀等物,语气恢复了那种慢悠悠的调子:“也罢。既然方少侠如此‘盛情邀请’,玉城主又这般‘寄予厚望’,在下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多病,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告:“这‘死人开口’的话,是方少侠你说的。届时若是在下医术不精,查不出什么,玉城主的怒火,方少侠可要一同承担才是。”
方多病被他看得心里一虚,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梗着脖子道:“少废话!只要你尽力,真查不出来,小爷我跟你一起扛!”
李莲花不再多言,提着药箱便往外走。经过乌素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低声道:“看好家,和阿沅。”
乌素嘴唇紧抿,眼神里全是不赞同,但她从不会违逆李莲花的意思,只是那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她冷冷地瞪了方多病一眼,那眼神如同冰锥,刺得方多病后背发凉。
方多病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跟上李莲花。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小绵客栈走去。方多病看着李莲花那看似从容不迫、实则步伐坚定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打鼓。这老狐狸,答应得似乎……也太痛快了点?他到底是真的有把握,还是又憋着什么坏水?
李莲花走在前面,感受着身后方多病那狐疑又紧张的目光,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验尸?查明死因?
他需要验吗?
玉秋霜颈后那根细如牛毛、淬着剧毒、几乎完全没入体内的金针,此刻就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里,清晰无比。
也罢,既然被方多病这小子强行推到了台前,那便……顺势而为吧。
这潭浑水,是时候搅动一下了。
只是不知道,当那根金针重现天日时,某些藏在暗处的人,会不会慌了手脚呢?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那座笼罩在诡异气氛中的小绵客栈,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出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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