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城的天空,铅云低垂,仿佛也承载不住这人间的污秽与血腥。
程云鹤派出的心腹镖师,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带着铁证与流言,在玉城内部悄然荡开涟漪。金针、皮影、云娇的口供,以及“城主为掩私情杀人灭口,欲屠尽知情者”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玉城高层和部分仍有良知的弟子间飞速传播。
起初是窃窃私语,然后是惊疑不定,最后是压抑的愤怒与恐慌。
玉穆蓝还在客栈外咆哮,试图以绝对的武力压制一切反对的声音。但他很快发现,身后那些原本对他唯命是从的剑士,眼神开始闪烁、游移。几位闻讯赶来的长老,面色铁青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城主!此事当真?二小姐她……”一位须发皆白的长老痛心疾首地质问。
“休要听信谗言!是那方多病与那来历不明的郎中构陷于我!”玉穆蓝目眦欲裂,犹自狡辩。
然而,当程云鹤带着几名镖师,护着瑟瑟发抖却眼神决绝的云娇出现在客栈门口,当云娇当着所有人的面,颤声重复着玉穆蓝与玉红烛的私情、以及他如何指使自己和那神秘“先生”杀害玉秋霜的事实时,玉穆蓝最后的遮羞布被彻底扯下。
“拿下这个弑亲辱门的败类!”长老怒极,厉声下令。
忠诚在真相面前土崩瓦解。一部分剑士倒戈相向,与仍忠于玉穆蓝的死士混战在一起。客栈门前,瞬间从单方面的围困,变成了玉城内部的火并。
方多病握紧尔雅剑,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心中五味杂陈。他看向客栈内那个安静的角落,李莲花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正默默地看着外面的混乱,脸上无悲无喜。
“我们……是不是赢了?”方多病走到他身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李莲花收回目光,淡淡道:“赢?或许吧。至少,玉秋霜的冤屈得以昭雪,客栈里这些无辜之人的命,暂时保住了。”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扳倒一个玉穆蓝,不过是撕开了这黑暗冰山的一角。那神秘的“先生”,那隐在幕后的鱼龙牛马帮,还有……那正在赶来的、更危险的人物,都预示着这场风波,远未到平息之时。
玉城的内乱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玉穆蓝见大势已去,在几名死士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仓皇逃向城主府深处,试图凭借府内机关暗道负隅顽抗。留下的,是一地狼藉和弥漫不散的血腥气。
长老们暂时接管了局面,一面派人追捕玉穆蓝,一面向方多病和李莲花致谢,并承诺必定严惩凶手,整顿玉城。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方多病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片刻。他看向李莲花,眼神复杂,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地道:“李莲花,这次……多谢了。”
若非李莲花那“暗度陈仓”之计,恐怕他们真要葬身在这客栈之中。
李莲花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他的目光,却再次投向了远方,那条通往昆仑山深处的路。
乌素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边,低声道:“玉穆蓝躲进了府内禁地,那里机关重重,一时难以攻入。另外……刚刚收到风声,有一队人马,打着……金鸳盟的旗号,已到五十里外,速度极快。”
金鸳盟!
方多病耳朵尖,听到这三个字,浑身一震!那可是与四顾门齐名(或者说齐恶)的魔教!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李莲花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那平静的眸底,似乎有极深的波澜一闪而逝。他轻轻摩挲着指尖,感受着体内那三成碧茶之毒带来的细微冰凉。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他看了一眼尚且沉浸在“胜利”中的方多病,心中微叹。这孩子的第二课,恐怕要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收拾一下,我们该离开这里了。”李莲花对乌素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离开?现在?”方多病愕然,“玉穆蓝还没抓到,案子还没完全了结……”
“玉城的事,自有玉城的人处理。”李莲花打断他,目光深邃,“至于我们……再留下去,恐怕就走不了了。”
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莲花楼。那背影在渐起的风中,显得格外孤寂,又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决然。
方多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刚刚平息混乱、百废待兴的玉城,心中充满了不解与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总觉得,李莲花似乎在躲避着什么,或者说,在等待着什么。
而那股来自五十里外的、代表着金鸳盟的肃杀之气,正如同昆仑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带着刺骨的寒意,滚滚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真正的风暴,此刻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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