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用过早饭,便去乡里借了两副渔具。来到河边后,他沿着下游往上游走,一边走一边打量两岸,最终选定了一处水流平缓的河段。
这地方与他在画中所见的景象有七八分相似。于是,他选好位置,开始垂钓。
他努力回忆并模仿记忆中老者的动作,几次抛钩,却总是一有动静,鱼群便四散逃开。尽管做不到悄无声息地落钩,但有两回,鱼群散去后又慢慢聚了回来。
既然做不到完美,那就尽量趋近完美。他索性将鱼钩抛在鱼群常聚之处,不再轻易挪动。
午间,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便当,就在河畔用餐。
正静坐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而礼貌的声音:“学生柴夏,见过老师。”
那人的出现,仿佛本就在刘苏意料之中。他会心一笑,问道:“你也是来钓鱼的?”
小孩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是的,老师。”
他随即把带来的烤土豆和红薯放在刘苏身旁,然后去取另一副渔具。
下钩之前,柴夏蹲在一旁的土里翻找了一会儿,挖出几条蚯蚓,串好鱼饵,才将鱼钩抛入水中。
不一会儿,水面就有了动静。柴夏熟练地将鱼竿一挑,一条鱼便上了岸。
如此反复几次。见老师的鱼钩始终没有动静,柴夏终于按捺不住,开口问道:“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您指点。”
“说吧。”刘苏没有回头,仍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钩点。
“老师,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显然并非一时兴起。柴夏急切的神情中透着积蓄已久的渴望。
这也难怪,往年那的天使大人们在停课后的第二天就会离开。
所以这些天柴夏一直在等刘苏回来。早上他还特意去了趟使馆,得知老师来钓鱼了,便准备了一番才赶过来。
刘苏闻言,略感意外。
在万剑山,主流意识形态是清晰明确的。故而人们多谈“创新”,而“觉醒”一词反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毕竟总有人借展示自己的“更觉醒”来占据道德高地,贬低尚未“觉醒”的人。
然而眼前这个孩子——他的问题里,藏着对主流叙事与既有舒适区的怀疑。若能在成长的途中走出去,或引领他人走出去,他或许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觉醒者”。
想到这里,刘苏不禁对这孩子将来的发展生出一丝期待。
“你为什么不自己出去看看?”
“我们出不去。”柴夏语气笃定。他读过乡中纪要,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外界的记载,连环绕村庄的森林都被视为未知之地
“准确地说,”刘苏淡淡一笑,“只是没有人尝试过而已。”
接下来,柴夏脸上表情与神色的变化,刘苏很难忘记——那其中揉杂着欣喜,失落,希望,不甘,质疑与信心,复杂得足以捧回一座奥斯卡影帝奖杯。
刘苏的目光重新落回鱼钩上,问道:“柴夏同学,你觉得钓鱼最需要什么?”
“鱼竿,鱼饵,合适的钓位,良好的天气,还有熟练的技巧。”
确实,具备这些条件,不愁钓不到鱼。
“说得极好。”刘苏点头称赞。
柴夏见老师似乎没有继续解答的意思,便不再追问,转身回家了。
至此,刘苏这三日连院馆都没有回。无鱼咬钩时,他便整理书稿;累了,便就地歇息。
同样三日未归的,还有扎根密林的长歌。
第一天可累坏了同行的李猎户。长歌行事如同下乡督工的官人,指东点西,口中一句“就在这儿设个陷阱”,而所有的挖掘,伪装与布设,尽皆落在李猎户身上。
陷阱布好后,陆续有野鸡,野兔落入。李猎户却被命令不得上前收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新鲜的猎物困死其中,心疼得直挠头,却也不敢多问。
直到离开那日清晨,一声鸡鸣惊动了守候的二人。
长歌翻身而起,提剑前往查看,李猎户也好奇跟了过去。
“哎呦喂,大人威武,竟猎得神禽!”李猎户一见那羽色如云的白鸡,当即溜须拍马。
长歌恍若未闻,只从陷阱中提起那只云白野鸡。手起刀落,取下鸡冠和羽毛,便将鸡尸递给李猎户:“趁新鲜,快吃吧。”
李猎户闻言,立刻生火,一边翻烤一边大快朵颐。
长歌负手而立,看着火光映红猎户的面庞,想起这些时日的点滴,不禁真情流露:“老李啊,武学上的要领,我都说与你了。能否有所精进,就看你的造化了。”
“谨记大人教诲。”李猎户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含糊应道。
这一早,河畔的水雾仍未散尽,柴夏又一次早早赶来,见刘苏仍坐于旧处。
“老师。”他上前行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舍。
刘苏伸了个懒腰:“啊——你终于来了。”
随即从身旁取出一叠书册递过去:“这些,带回去吧。”
言罢,起身离去。那一方枯坐三日的钓位,瞬间显得格外空旷。
柴夏未追,只静静站着,看着老师的背影渐行渐远。他走到老师的钓位前——三日无鱼?收起鱼竿时,才发现钩上干干净净,竟从未挂过饵。
他怔了怔,随即将钩抛回原点。望着河水的波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悸动。
他低头翻开老师留下的书册,果然,其中一本赫然是武学秘籍。
柴夏眼眸一亮,心中大喜——要知道,这村中也唯有李,张两家,方有武学传承。
村口,众人已然候立:“恭送诸位大人!”
刘老村长泪流满面,声音中满是哽咽。
张书澈见状,心中泛起往昔的影子——那时的刘老,尚年壮气盛,即便武艺平平,言辞笨拙,却常常敢与他争论一番。
张书澈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无声安慰。
“大人,你我……还能再见吗?”刘老村长泣不成声。
书澈回想这些日子与老人的对弈,轻拍对方手背:“老刘,勉励加餐,保重身体。”
圣地的神念或许还能维持几十年,却不知老刘能否等到那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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