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葬仙原的每一寸土地上，却无法掩盖那冲天的血腥与怨气。
天道宗的山门，此刻早已名存实亡。所谓的护山大阵，在李啸的“鲲鹏号”主炮面前，不过是一层脆弱的琉璃，轻轻一碰，便碎裂成漫天光雨，连带着天道宗最后的尊严，一同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
然而，李啸并未下令大军长驱直入。
他的座舰“鲲鹏号”，如一尊沉默的钢铁巨兽，静静悬浮在天道宗上空。下方，那座本该是东域第一仙门的宏伟宗门，此刻却空无一人，死寂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风穿过殿宇，带起的不是仙音道韵，而是呜咽的鬼哭。
“空城计么……”李啸站在舰桥之上，透过巨大的玄窗俯瞰着下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身上那件特制的黑色作战服，线条凌厉，将他挺拔的身形勾勒得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他并没有因为轻易攻破山门而有丝毫的松懈，反而，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更加警惕与锐利的光芒。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地底深处，一道道磅礴的气息蛰伏着，如同沉睡的火山，看似平静，实则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赤天阳，那位天道宗最后的宗主，将他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片土地之下。
“盟主，‘天衍’系统扫描到地下存在超高能级灵力反应，结构……无法解析。物理探测被一种未知的力场扭曲，无法深入。”冷月凝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一身银白色的星璇盟高级将领制服，英姿飒爽，只是那清冷的俏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凝重。
李啸微微颔首，目光却并未从下方移开。他伸出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全息投影瞬间展开。投影上，无数代表着生命信号的绿色光点，如同一片绝望的星海，密密麻麻地汇聚在葬仙原的核心区域，与那股无法解析的恐怖能量源，重叠在一起。
“他把人都藏到那里去了。”李啸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感到一丝寒意，“百万生灵……赤天阳，你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就在这时，一阵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在寂静的舰桥内悄然荡开。
这股波动极其隐晦，若非李啸的神魂经过“天衍”AI的深度淬炼，对空间参数的变动敏感到了极点，几乎无法察觉。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阁下看了这么久的戏，也该现身了吧？”
冷月凝心中一凛，瞬间拔出腰间的灵能手枪，警惕地环视四周。舰桥内的亲卫队成员也立刻结成防御阵型，各种探测法宝的光芒无声亮起，将李啸牢牢护在中心。
“呵呵呵……不愧是能将东域搅得天翻地覆的李盟主，这份灵觉，老夫佩服。”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与玩味的笑声，仿佛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中响起。紧接着，在李啸身侧不远处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一道身影由虚转实，凭空浮现。
来人身着一袭绣着金丝万宝纹的华贵锦袍，身材微胖，脸上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招财翁似的笑容。他手中把玩着两颗温润的玉石核桃，指尖每一次转动，都似乎与某种天地至理暗合，让人看上一眼，心神就不自觉地被吸引进去。
他明明就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身处另一方世界，遥不可及的诡异感觉。
冷月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从这胖子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仿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然而，正是这种“普通”，才代表着最极致的恐怖——这意味着对方的修为，已经高到她完全无法感知的地步！
元婴期！甚至……更高！
“万宝楼，楼主？”李啸终于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与来人对视。他没有丝毫的意外，仿佛早已料到此人的出现。
“李盟主好眼力。”胖楼主笑呵呵地一拱手，自我介绍道，“鄙人万通，忝为万宝楼这一代的楼主。见过李盟主。”
“楼主客气了。”李啸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两颗玉石核桃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只是，不知楼主深夜造访，有何指教？莫非……是想在这葬仙原的决战中，也分一杯羹？”
万通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赞许。他轻轻一捻手中的核桃，发出“咔”的一声轻响，整个舰桥内的紧张气氛似乎都随之舒缓了些许。
“李盟主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万通笑道，“分一杯羹，谈不上。万宝楼只做生意，不参与纷争。老夫此来，是想和盟主……做一笔交易。”
“交易？”李啸眉毛一挑，“我与楼主，似乎没什么好交易的。”
“不，有的。”万通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比如，关于这地底下那艘‘天外魔舰’的……真正秘密。”
听到“天外魔舰”四个字，冷月凝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还是她第一次听说。
李啸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他甚至拉过一张椅子，施施然坐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他的镇定，再一次让万通高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心性之沉稳，远超他的年龄。
“盟主不好奇吗？为何天道宗传承万年，明明有数次机会可以一统东域，却始终龟缩在这不祥之地？”万通不答反问，自顾自地说道，“又为何，赤天阳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用百万生灵血祭，也要唤醒这艘所谓的‘魔舰’？”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极有耐心的听众。
万通踱了 两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那根本不是什么法宝，也不是什么战舰。它是一头……‘野兽’。一头来自星海深处，以世界本源为食的，饥饿的野兽。”
他缓缓说出了一个让李啸都为之动容的名字。
“它的代号，叫‘收割者’。万年前，它坠落在此地，也造就了这片葬仙原。天道宗的祖师，不过是侥幸捡到了它残骸的幸运儿。万年来，天道宗的使命只有一个——成为它的‘牧羊人’，不断地为它提供‘养料’，以期望有朝一日能真正地……掌控它！”
这番话的信息量之大，让旁边的冷月凝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李啸的眼中，精光爆闪。他脑海中的“天衍”AI正在以每秒亿万次的速度飞速运转，将万通的话与自己搜集到的所有情报进行比对、分析、建模。
“听起来，楼主对它很了解。”李啸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那么，楼主想从我这里交易什么？或者说，楼主认为，你提供的这个‘秘密’，价值几何？”
“价值么……”万通笑了，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商人的精明，“它的价值，取决于盟主你接下来的选择。你可以选择现在就带着大军离开，将这个烂摊子留给赤天阳，让他和这头即将苏醒的‘野兽’玩火自焚。如此，这个秘密，一文不值。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尝试去驯服这头野兽。那么，老夫的情报，便价值连城。”
这是一个阳谋。
他笃定李啸不会走。以李啸的性格，绝不可能放任这样一个巨大的威胁留在自己的卧榻之侧。
然而，李啸接下来的话，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楼主错了。”李啸忽然笑了，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舰桥。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我不仅要留下来，我还要……吃了它！”
万通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让这头‘收割者’，成为我星璇盟的战利品！”李啸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决心。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万通，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强大自信，竟让这位元婴期的万宝楼楼主，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楼主，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这里吗？”李啸的嘴角噙着一丝嘲讽，“从我的舰队进入葬仙原的那一刻起，你的神识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盘旋在战场上空。你不是来做交易的，你是来……捡便宜的。”
“你看着我攻破天道宗的山门，看着我与赤天阳对峙，你在等，等我们两败俱伤，等你找到机会，渔翁得利！”
李啸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舰桥内炸响：“你觊觎这艘‘收割者’，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之所以告诉我这些，不过是想借我的手，去消耗赤天阳和那艘魔舰的力量，为你的最后摘桃子，铺平道路！”
这一刻，李啸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他脑海中，“天衍”AI的全息界面上，代表着万通神魂波动的曲线正在剧烈地起伏，所有的微表情分析数据都指向了一个结果——震惊与……一丝被看穿的慌乱。
这场“科技读心术”式的心理博弈，李啸完胜！
万通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他深深地看着李啸，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李盟主，你赢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老夫承认，确实存了坐收渔利的心思。不过，你也小看了老夫。若非你真的有几分机会成功，老夫又岂会现身？”
他将手中的玉石核桃收起，神色变得郑重起来：“既然盟主把话都挑明了，那我们，就来谈一笔真正的‘合作’。”
他一挥手，一枚玉简凭空出现，飞向李啸。
“这是天道宗内部的防御图，以及赤天阳血祭大阵的所有节点位置。算是老夫……赔罪的见面礼。”
李啸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这的确是份大礼。
“合作可以。”李啸说道，“但我要知道关于‘收割者’的一切。以及，你万宝楼，或者说你本人，在这次合作中，想得到什么？”
“老夫想要的很简单。”万通的眼中，闪过一丝灼热的渴望，“我只要它核心里的……‘世界坐标’。至于其他的，包括这艘船的船体，都归盟主所有。”
“世界坐标？”李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不错。”万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舰船，望向了无尽的星海，“一个……能让我们这些被困在‘笼子’里的鱼，跳出去的机会。”
说完，他再次露出了那招牌式的商人笑容，但这一次，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
“盟主，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万通的身影，再次化为虚无，消失在舰桥之中。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有那枚静静躺在李啸手中的玉简，证明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真实发生过。
李啸握紧玉简，目光再次投向下方那片死寂的大地。
万通在离开前，通过神识传递了最后一句话，此刻正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赤天阳并非唯一的‘钥匙’，魔舰的苏醒，或许还需要另一个……与‘天外’同源的引子。”
李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无人能懂的弧度。
与“天外”，同源么……
那岂不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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