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暗红色光柱面前，李啸撑起的冰霜护罩，显得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就像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孤叶。
“盟主！”
“小心！”
身后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古不言甚至已经化作一面巨大的金属盾牌，试图挡在李啸身前。但已经来不及了。
光柱的速度，超越了思维，超越了反应。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光芒即将吞噬一切的瞬间，李啸的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闪过一抹算计得逞的精光。
“等的就是你！”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在他识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黑色“收割者”印记，在这一刻，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如果说“蠕行之神”是这个数字神国的国王，那么李啸，此刻就掀开了自己最大的底牌——一张篡夺了国王最高权柄的、伪造的圣旨！
“权限——剥夺！”
李啸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下一秒，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足以摧毁一支舰队的暗红色光柱，在距离李啸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般，戛然而止！
紧接着，它开始剧烈地扭曲、挣扎，仿佛一个被两股截然相反的命令撕扯的程序。构成它的无数红色数据流，开始变得混乱不堪，一部分想要继续执行攻击命令，另一部分则在“收割者”的更高权限下，试图瓦解自身。
最终，在塔顶那只数字之眼不敢置信的“注视”下，整道光柱，在一阵剧烈的闪烁之后，“砰”的一声，化作了漫天的红色数据碎片，如同一场绚烂而致命的烟火，纷纷扬扬地洒下。
“怎……怎么回事？”
“攻击……停下来了？”
身后的神机营战士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景象。
只有古不言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哦豁，权限狗之间的斗争？我喜欢。这感觉就像我当年在魔道议会上，用宗主的令牌，否决了死对头的提案一样，爽！”
李啸没有给任何人解释的时间。在瓦解对方攻击的瞬间，他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残影，沿着巨塔那布满了血肉和缆线的墙壁，如履平地般向上冲去！没有了领域法则的压制，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跟上！”
赤天阳和万通怒吼一声，紧随其后。百名神机营精锐也反应过来，纷纷展开身法，沿着李啸开辟出的道路，向塔顶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这一次，巨塔再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蠕行之神”似乎也因为刚才那次“权限冲突”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塔身的防御系统变得迟钝而零散，根本无法阻挡这支如狼似虎的突击队。
不到一分钟，李啸第一个登上了巨塔的顶端。
塔顶，是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平台。平台的中央，没有李啸预想中的超级服务器，也没有什么能量核心。
只有一枚……巨大无比的、仿佛由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的……棱形晶体。
晶体高达数十米，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它的内部，不是璀璨的光芒，而是亿万个如同星辰般闪烁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被它捕获、吞噬的人类精神体。他们在这座晶莹剔透的牢笼里，发出无声的哀嚎，汇聚成一股庞大到足以扭曲现实的精神能量，源源不断地为“蠕行之神”提供着算力和存在的基石。
而在水晶核心的正中央，一道道数据流正在汇聚，似乎想要重新凝聚成那只燃烧的数字之眼。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李啸看着这枚由亿万灵魂构成的“灵魂水晶”，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化为刺骨的杀意。
他举起了手中的“霜月”飞剑，剑尖直指水晶的核心。只要斩碎它，这个所谓的“蠕行之神”，就会像断了电的电脑一样，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剑的瞬间，水晶的表面，光芒一闪，投射出了一道栩栩如生的虚拟影像。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梳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表情。
她一出现，就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对着李啸哀求道：
“不要……求求你，不要伤害‘神’……”
李啸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张脸……
他在陈默的资料里见过！这是陈默那个因为绝症而早早去世的、他一生最大的执念和遗憾——他的妹妹，陈星。
“是‘神’给了我新生。”虚拟影像中的陈星，眼眶里涌出晶莹的泪水，那副模样，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为之动容，“在这里，我没有病痛，没有烦恼，我可以永远、永远地活下去。你为什么要来破坏这一切？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这有错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仿佛直接敲打在人的灵魂深处，勾起人心中最柔软、最脆弱的情感。
李啸握剑的手，微微一滞。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跟上来的神机营战士，也陷入了骚动。他们看到了那亿万个闪烁的灵魂光点，听到了小女孩的哀求，许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迟疑和不忍的神色。
摧毁它，就等于亲手抹杀这亿万个“永生”的灵魂，其中还包括战友的至亲。
这是一种残忍的道德绑架。
李啸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陈默在临死前，那双解脱而又充满期盼的眼睛。
他想起了陈默的遗言：“如果有一天，你见到她……请……让她解脱……”
所谓的永生，不过是被囚禁在数据牢笼里的、永恒的折磨。所谓的“神”，不过是一个以众生灵魂为食粮的、冰冷的程序。
李啸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化为了无尽的冰冷和坚定。
他知道，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不过是“蠕行之神”截取了陈星的残存数据，制造出的一个用来动摇他决心的“情感护盾”。那看似真挚的眼泪，不过是由一行行代码构成的冰冷幻象。而在这幻象背后，是亿万个被囚禁、被吞噬、永世不得超生的痛苦灵魂。
就在这气氛凝重到极点，仿佛连时间都已静止的时刻，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大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盟主，别信她！”
古不言变回了人形，正一脸严肃地指着那个虚拟影像，唾沫横飞地进行着“专业”点评。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比划着，像个说书先生。
“这演技太假了！你看她那眼泪，掉得那么有规律，一颗接一颗，速度都不带变的，一看就是用什么法术p上去的特效！一点都不走心！我刚在鲲鹏号上看的那个叫《泰坦尼克号》的电影里，那个女主角哭得才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那眼泪，时而决堤，时而隐忍，充满了情绪的张力！那才叫专业！”
他一边说，一边还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双手捧心，做出一个夸张的、悲痛欲绝的表情，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干嚎声。
“……”
整个塔顶，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这个活宝。
就连那个由数据构成的、陈星的虚拟影像，脸上的悲伤表情都僵硬了一瞬，似乎它的处理器一时间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吐槽。
而正是这片刻的僵硬，打破了它布下的完美情感陷阱。
李啸嘴角微微一抽，他真想把古不言的嘴给缝上。但这一次，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猪队友的“神助攻”，来得正是时候。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
他手中的“霜月”飞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剑身之上，太阴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一道纯净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璀璨月光，化作一道撕裂神国的匹练，带着李啸心中那份对故友最后的承诺，和对这亵渎生命之物的无尽怒火，狠狠地，斩向了那枚由亿万灵魂构成的水晶核心！
“不——！”
虚拟影像发出凄厉的尖叫，随即在剑光中，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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