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狼狈不堪地被驱离小筑雅苑。所幸附近并非闹市，宅邸大门前的空地也足够宽敞，否则，宋家这场颜面扫地的闹剧，恐怕明日便要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搜。
然而，就在小筑雅苑不远处的一个街角弯道，一辆银灰色的迈巴赫静默地泊在阴影里。
后座车窗无声降下一半，露出宋石勇沉郁的侧脸。他凝望着远处那混乱的场面，心中五味杂陈，竟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他付出最多，失去的却也最多。
温柔的妻子、血脉亲情……如今，连女儿文雅，恐怕也要彻底失去了。
是他挥不动那把斩断无理亲情枷锁的利刃，才不得不承受今日这般苦果。
“开车。”宋石勇闭上双眼，疲惫地吩咐司机。
这一次的离开，是他生平最决绝的一次。
女儿替他做了那个他始终无法狠心做出的决定。万幸的是，文雅终究没有如他所担忧的那般，将宋家逼入绝境。家族名下还有两处不算大的商铺产业，只要懂得收敛节省，支撑这一大家子人安稳度日，直至终老，应是足够了。
小筑雅苑深处，最后一进院子的主厅内，宋文雅第一次郑重地坐上了那张象征着主人身份的太师椅。她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光滑的扶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儿时的光影。
那时，母亲尚在，父亲也还在为整个宋家奔忙。即便后来宋家其他人陆续搬入，将她们母女挤到了最外院，记忆中那段时光的底色，竟还是带着些许甜意的。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会走到今天这般境地？那份所谓家族传承的执念，以及近乎蛮横的占有欲，让她从心底感到窒息和抗拒。
“文雅，”乔松林走近，声音温和地打破了她的沉思，“小筑雅苑这边，我已经帮你申请了古建筑保护名录。从今往后，你无需再担心它会被拆除了。”
“松林，谢谢你！”宋文雅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乔松林的手腕，眼中带着由衷的感激，“母亲在天之灵，一定希望它能完好地保存下去。”
“这好办。”乔松林微微一笑，转头向静立在厅外的欧阳觅招了招手。
欧阳觅立刻步入厅内，姿态恭谨地微微躬身：“先生，您吩咐。”
“找几位顶级的古建修复专家来评估一下，将这个院落完全恢复原貌，技术上有没有困难？”
“先生放心，绝无问题！”欧阳觅回答得斩钉截铁，随即职业性地追问，“预算方面？”
乔松林心头微微一紧——果然！论起花钱的魄力，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这位欧阳管家。他虽不在意修复需要多少钱，但若真由着她性子来，只怕这古朴的宅院真会被她打造成一座顶级博物馆。
想起周从文曾提过这宅子市场估值约三个亿，乔松林开口道：“控制在三个亿左右！记住，你的任务仅限于宅院主体结构的修复和还原，内部的家具陈设这些，由宋小姐自己安排。”
宋文雅却不知乔松林的心思。她深知这数进深的院落要恢复旧观，千头万绪极为繁琐，自己精力又有限，便开口道：“松林，不如就让欧阳小姐全权负责吧？我这边时间精力都有限，再去找人参谋协调，反而麻烦。”
她话音刚落，乔松林心中暗叹一声：得，这下连推脱的余地都没了。
“既然你这么说，”乔松林只得点头，话还未完——
宋文雅已转向欧阳觅，果断地说：“欧阳，我先给你账户转一个亿启动资金，后续若不够，随时告诉我！”
欧阳觅沉稳地点点头。虽然此刻她心中还没有一个精确的预算数字，但她非常清楚，在乔先生这里，资金从来不是真正的障碍。如今宋小姐亲自发话并直接拨款，乔先生自然更不好再说什么。
小筑雅苑朱红的大门外，宋家人面对着那些神色冷峻、气势迫人的安保人员，终究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步步退却。
“妈，先……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老大宋石俊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
“找地方？呸！”宋老太太拄着拐杖，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紧闭的大门，恨声道，“老婆子我就不信了！她宋文雅真敢把我们这一大家子人撵到大街上睡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走吧，妈，别在这儿……让人看笑话了。”有人低声劝道。
“看笑话？怕丢人？”宋老太太猛地扭过头，拐杖重重顿地，声音尖利地斥问，“当初你们一个个是怎么长大的？这些年又是靠着谁才过得这么舒坦？现在倒嫌丢人了？！”
一通连珠炮似的抢白，噎得宋石俊等人面色涨红，哑口无言。
站在人群边缘的宋茜，眼中虽也燃烧着不甘的怒火，心底却已悄然盘算起别的念头。
“奶奶，”宋茜上前一步，搀住老太太的胳膊，语气放软劝道，“天都快黑了，一家老小总得有个安顿。还是先找个住处吧？其他的事，从长计议……”
“这么大一家子人，拖家带口的，能上哪儿住……”宋老太太的话音未落，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几辆警车闪烁着红蓝警灯，稳稳地停在了宋家众人面前。
为首的警官利落下车，目光锐利地扫过这一群形容狼狈的人，声音冷肃地宣布：
“你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宋氏家族成员涉嫌诬告陷害、贿赂公职人员等多项罪名，请所有人立刻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在宋老太太惊愕的尖叫和众人慌乱的骚动中，宋家上下，无论男女老少，悉数被带上了警车。这场闹剧以更彻底的方式落幕。虽然最终未必人人入罪，但总有人，要为这场贪婪的闹剧付出顶罪的代价。
当天晚上，璞玉天成别墅那扇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
宋老夫人由宋茜搀扶着，拄着那根曾象征宋家无上权威的紫檀木拐杖，步履蹒跚地挪了进来。
仅仅一天，她那张枯树皮般的脸上，昔日刻薄倨傲的神情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灰败的死气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了客厅主位——端坐在沙发上的乔松林，以及他身旁神色冰寒、脊背挺直的宋文雅。
在宋文雅那淬了冰的目光审视下，在乔松林周身散发的、如渊似狱的沉寂威压中，宋老夫人那挺了一辈子、从未向任何人弯折过的脊梁，终于彻底坍塌。
噗通！
她猛地甩开宋茜的手，竟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拐杖脱手，哐当一声滚落一旁，发出刺耳的声响。
“乔先生……文雅……”宋老夫人干瘪的嘴唇剧烈哆嗦着，声音嘶哑如破旧风箱。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物件，艰难地解开——里面是一份古旧发黄、质地发硬的纸张。
正是小筑雅苑那份记载着价值连城古董去向的原始清单！
她双手将这份清单高高举过头顶，如同献祭最后的希望，浑浊的老眼里挤出几滴虚伪的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
“老身……老身知道，这、这东西如今已不值一文……可它上面，清清楚楚记着关敏芝留下的古董，有多少流出去的！或许……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寻回一二……”她喉头哽咽，“只求你们……高抬贵手……给宋家……留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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