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赌坊”的门面并不张扬，隐在帝都西市一条繁华街道的深处，但内里却别有洞天。日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金银的气息、汗液的酸臭以及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神亢奋的淡香。
柳明月乔装改扮，混迹其中数日，终于摸清了其快速敛财的猫腻。这赌坊玩法新颖，除了传统的骰子、牌九，更推出了一种名为“富贵轮盘”的赌具，赔率极高，引得无数赌客疯狂下注。然而，真正核心的秘密，在于赌坊提供的两种特殊“筹码”。
一种是以物抵资。赌客可将房契、地契、甚至家中传世古玩、妻女首饰（赌坊有专门的“估价师”，估值极低）抵押，换取筹码。另一种，则是“信用贷”。赌坊背后有西域胡商庞大的资金支持，可向“有潜力”的赌客提供高额借贷，利息高得吓人，利滚利，不出半月便能将人逼入绝境。
更诡异的是，柳明月发现，无论是抵押的物品，还是借贷的契约，其文书右下角，都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奇异符号——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她设法拓印下这个符号，带回给谢清晏。
“这符号……我从未见过，但感觉……很不舒服。”谢清晏指尖拂过那拓印的图案，体内昆吾之力隐隐传来一丝排斥感。她立刻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商业符号。
与此同时，娘子商团安插在户部的小吏也传来消息：近三个月来，通过几家西域胡商流入大胤的黄金和白银，数量远超其申报的货物价值，且这些资金大多流向了诸如“如意赌坊”之类的场所，以及……暗中支持陈、李等皇商打压娘子商团。
“他们不是在赚钱，而是在用某种方式，快速‘吞噬’大胤的财富和资产！”谢清晏得出结论，心中警铃大作。这已不是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有预谋的、针对大胤经济命脉的侵蚀。
皇宫，养心殿。
一直昏沉不醒的皇帝，竟在今日午后，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浑浊，气息微弱，但他确实清醒了！他嘴唇翕动，发出了极其微弱的声音：“水……朕……这是……”
侍疾的皇后惊喜交加，立刻亲自喂水，并派人急报荣懿太后。
太后闻讯匆匆赶来，看着龙榻上终于睁开眼的儿子，眼眶微红，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她俯身，柔声问道：“皇帝，感觉如何？可还认得母后？”
皇帝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太后脸上，似乎辨认了片刻，微弱地点了点头。
“陛下！您终于醒了！”皇后在一旁抹着眼泪。
皇帝的目光又转向皇后，停留片刻，却未说话，又重新闭上，似乎极为疲惫，很快又陷入了浅眠。
但这短暂的清醒，已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消息虽被严密封锁，但皇帝可能好转的迹象，依旧通过某些渠道，隐隐传到了部分重臣耳中。
朝局瞬间变得更加微妙。太子一系既喜且忧，喜的是父皇可能康复，忧的是若父皇彻底清醒，太子的监国地位乃至储君之位都可能生变。而以瑞王、成王为首的宗室，心思则更为复杂。皇后更是加紧动作，一方面加强对皇帝寝宫的控制，另一方面，那十万两借贷的归还问题，似乎也变得不那么急迫了——她在观望。
荣懿太后回到慈宁宫，脸色凝重。皇帝短暂清醒是好事，但也意味着权力格局可能面临洗牌。更重要的是，柳明月通过特殊渠道呈递上来的、关于西域资金和奇异符号的密报，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赌坊敛财，胡商输金，腐蚀我朝根基……这背后，绝不仅仅是商人贪利那么简单。”太后眼中寒光一闪，“传哀家密旨：一，令暗卫司即日起，严密监控所有入境的西域胡商，特别是与‘如意赌坊’及陈、李等家有往来者，必要时可动用非常手段。二，令京兆尹，以‘整顿市容，清查非法经营’为由，对京城所有大型赌坊、销金窟进行盘查，重点便是那‘如意赌坊’！三，命户部暗中核查近半年来所有大宗金银流入记录，给哀家弄清楚，到底有多少不明资金流了进来！”
太后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直接动用朝廷力量，要从明暗两条线切断西域的渗透。
瑞王府。
瑞王也得知了皇帝可能醒转的消息，以及太后突然下令整顿赌坊的风声。他烦躁地在书房踱步：“陛下若真醒了……太子那边恐怕要坐不住。太后这时候查赌坊，是冲着西域资金去的？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幕僚低声道：“王爷，那十万两……皇后那边似乎不提归还了。我们是否要催一催？毕竟，陈、李几家那边，还需要大量资金维持对娘子商团的打压。”
瑞王眼神闪烁：“催？怎么催？如今局势不明，皇后和太子动不得，萧逐渊更是碰不得！告诉陈家李家，让他们暂时收敛些，看看风头再说。至于那十万两……哼，就当是提前投资了，日后总有连本带利拿回来的时候！”
皇后的借贷，在皇帝病情可能出现转机的背景下，暂时成了一笔无人催促的“烂账”，却也成了连接几方势力的一根敏感神经。
“如意赌坊”深处，一间密室内。
几名衣着华贵的西域胡商聚在一起，为首者是一个碧眼虬髯、名叫阿史德的中年男子。他听着手下关于赌坊被官府盯上的汇报，脸上并无惊慌，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大胤的太后反应很快嘛……可惜，已经晚了。”他把玩着手中一枚刻画着闭合眼睛符号的金币，“‘惑心香’已经通过赌场和那些借贷契约散播出去，‘财富之种’已然植入贪婪者的心中。当他们对金钱的渴望达到极致，当他们的财富与这符号产生联系时，‘祂’的目光便会投注于此。”
他看向窗外帝都的繁华夜景，眼中充满了狂热与贪婪：“吞噬吧，贪婪吧……当这座城市的财富欲望达到顶点，便是‘财富与诡计之神’——玛门（mammon）的化身，降临这片土地之时！届时，所有的金银，所有的贪念，都将成为‘祂’的食粮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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