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的来源，是广场的尽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位身穿古老仪式长袍、手持着由不同植物精华凝结而成的权杖的希尔凡人。他们的年纪看起来比同行的希尔凡长老还要苍老，脸上布满了如同树皮般的深刻皱纹，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深邃的古井，闪烁着智慧与审视的光芒。
他们，就是“月桂星”的守护者，希尔凡文明中地位最崇高，也最保守的——长老会。
为首的那位大长老，头发和胡须已经变成了如同枯藤般的灰白色，他手中的权杖，是由一整块散发着月光的玉化木制成。他并没有因为苏烟那张与始祖酷似的脸而表现出任何激动，反而用一种极其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法尔科大长老。”同行的希尔凡长老见到来人，立刻微微躬身，恭敬地行了一礼。显然，这位大长老的地位，远在他之上。
法尔科大长老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苏烟身旁，与她十指紧扣的秦磊身上。当他看到秦磊这个“低等”的人类，竟然与他们血脉高贵的“女王”如此亲密时，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厌恶。
“一个与凡人结合，被凡俗情感所玷污的血脉……”法尔科大长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声音冰冷得像万年不化的玄冰，“即便拥有始祖的外貌，其内在的纯净性，也早已值得怀疑。”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周围那些年轻希尔凡人因为见到“女王”而产生的狂热。他们看向苏烟的眼神，也开始带上了一丝困惑和动摇。
秦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充满了敌意的精神力场，正从对面那群老古董身上散发出来，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向苏烟。
苏烟的身体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刚刚经历血脉觉醒，心神还处在巨大的激荡之中，面对这种饱含着质疑与否定的精神冲击，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承受。
秦磊立刻向前踏出半步，将苏烟完全护在了身后。他体内的口袋空间之力瞬间运转，一股同样磅礴浩瀚，但却充满了生机与包容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那充满敌意的精神力场化解于无形。
“大长老阁下，”秦磊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他直视着法尔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说道，“我不知道在你们的文明里，血脉的纯净性代表着什么。但在我们的文明里，评判一个人的标准，是她的品格、她的智慧和她的所作所为。而不是她的出身。”
“更何况，”秦磊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据我所知，即便是你们最伟大的始祖，她创造生命，也不是为了让后代用‘纯净’这种可笑的词汇，来划分三六九等，制造内部的隔阂与对立。”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法尔科大长老的脸色瞬间一变。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类，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更能说出如此一番直指核心的道理。
“放肆！区区凡人，也敢在我们希尔凡的圣地，妄议始祖的意志！”法尔科身后，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厉声呵斥道。
“我并非妄议，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秦磊寸步不让，“你们之所以质疑苏烟，真的是因为所谓的‘血脉不纯’吗？恐怕不是吧。”
他目光一扫，看向那十几位神色各异的长老，声音陡然提高：“你们真正害怕的，是战争！是改变！你们在这颗安逸的‘月桂星’上，守护着所谓的‘传统’和‘荣耀’，过了数万年的太平日子，早就已经磨灭了反抗的勇气！所以，当一个真正敢于向‘主宰’挥剑的女王出现时，你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追随，而是质疑！因为她的存在，打破了你们苟且偷生的幻想！”
秦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这些保守派长老内心最深处、最不愿面对的角落。
“你……你血口喷人！”那名脾气火爆的长老气得浑身发抖，权杖上的光芒都开始剧烈闪烁。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秦磊冷笑一声，“‘主宰’的‘最终协议’即将启动，整个银河系的自由意志都将被格式化。到那个时候，你们所谓的‘纯净血脉’，又能比我们这些‘凡人’高贵到哪里去？在绝对的毁灭面前，众生平等。”
“与其在这里，为了那点可怜的、早已过时的优越感，对你们的女王吹毛求疵，不如想想，该如何拿起武器，为你们自己的生存，去拼死一搏！”
秦磊的这番话，铿锵有力，振聋发聩。不仅让长老会的一众老古董们哑口无言，连旁边的希尔凡长老和那些年轻的希尔凡战士，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们中的许多人，确实是在希尔凡文明的强大光环下长大的，从未真正思考过“生存”这个沉重的话题。
法尔科大长老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磊，又看了一眼被秦磊牢牢护在身后、眼中重新燃起斗志的苏烟。他活了漫长的岁月，早已看穿了世事。他知道，这个人类说得对。他们确实是……怕了。
但承认恐惧，对于高傲的希尔凡人来说，比死亡更难。
“说得好听。”法尔科大长老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但战争，靠的不是言语，而是力量。你说服不了我们。除非……她能证明自己，拥有真正配得上‘女王’这个称号的资格。”
“如何证明？”秦磊问道。
法尔?的目光，越过众人，投向了广场的尽头，投向了那棵巨大的、已经玉质化的始祖雕像的后方。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一棵更加古老、但却已经完全枯萎、只剩下焦黑主干的巨树的轮廓。
“看到那棵‘始祖圣树’了吗？”法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与决绝，“那是我们希尔凡文明真正的起源，是第一代始祖留下的生命火种。但自从数千年前，最后一位拥有始祖血脉的先王逝去之后，它就彻底枯萎了。数千年来，我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让它重现生机。”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烟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
“考验很简单。”
“如果你，真的拥有最纯正的始祖血脉，如果你，真的有资格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那就去，让它……复活。”
这个要求一出，全场哗然。
连同行的希尔凡长老，脸色都变了。他快步走到法尔?身边，低声说道：“大长老！这太苛刻了！始祖圣树已经枯寂了数千年，连生命印记都几乎消散了，复活它，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可能？”法尔科冷笑一声，“对于一个真正的‘女王’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她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她凭什么让我们赌上整个文明的命运，去追随她进行一场必死的战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烟的身上。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不合理，但谁也无法反驳的终极考验。
成功，她将获得整个希尔凡文明毫无保留的效忠。
失败，她和她的联盟，将灰溜溜地被赶出这颗星球，成为整个文明的笑柄。
秦磊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能感受到那棵枯树体内，那几乎已经断绝的生命气息。这比让一个死人复活还要困难。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苏烟的手，想让她拒绝。
然而，苏烟却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迎向了法尔科大长老那审视的目光，她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璀璨的火焰。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然后，便转身，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了那棵代表着绝望与希望的……始祖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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