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霖的叛变如同在“冥府”这潭深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但其核心区域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大规模的清扫行动虽然端掉了多个据点，抓获了不少虾兵蟹将，但预想中“冥府”的疯狂反扑并未立刻到来。这种平静，并非真正的偃旗息鼓，更像是暴风雨来临前，乌云低沉、空气凝滞的风暴眼。
“深潜”组指挥中心，灯火通明，气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李振站在巨大的城市沙盘前，目光锐利如鹰，反复扫视着金融区那些高耸的建筑模型和地下纵横交错的排水管网。周天霖提供的“诸神黄昏”计划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不会放弃。”李振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诸神黄昏’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是他们扭曲理念的集中体现。挫败了这么多次，他们只会更加孤注一掷。”
江雨坐在一旁，面前摊开着从边境数据中转站抢救回来的硬盘中恢复出的部分数据碎片。内容支离破碎，大多是加密的通讯日志、零散的资金记录和一些晦涩的技术参数，直接指向“诸神黄昏”行动细节的内容少之又少。对手的数据清除工作做得相当彻底。
“他们在有意清理痕迹，”江雨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说明两件事：第一，周天霖的叛变确实让他们伤筋动骨，不得不紧急收缩；第二，‘诸神黄昏’行动已经准备就绪，进入了最后的静默待命阶段，他们不需要也不允许再进行大规模的网络通讯。”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像在和一个隐形的对手下棋，”一位资深侦查员插话道，“我们知道他最后要将军，却不知道他剩下的棋子藏在哪里，什么时候落子。”
“没错。”李振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不能被动等待。我们必须主动把他们的棋子逼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深潜”组调整了策略，从大规模清剿转为精准施压和心理攻势。
一方面，警方根据周天霖的供述和已恢复数据中的蛛丝马迹，对“冥府”可能残留的、未被发现的资金渠道、人员联络线进行了持续不断的骚扰和切断。国际协作也在加强，不断挤压“冥府”的境外活动空间。这些行动如同持续不断的小规模地震，虽不致命，却足以让隐藏的敌人感到不安和烦躁。
另一方面，江雨领导的研究室发起了一场针对性的认知战。他们利用被抓获的中低层“冥府”成员作为案例，通过精心策划的渠道，向外释放经过处理的信息，揭露“冥府”理念的虚伪和其高层利用信徒充当炮灰的冷酷本质。他们试图从内部瓦解“冥府”成员的心理防线，制造猜疑和恐慌。
同时，对金融区核心建筑和主排水系统的保护工作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级别。所有敏感区域实行24小时武装巡逻和电子监控；结构工程师团队携带最先进的监测设备，对关键建筑的地基和承重结构进行实时应力监测；排水系统的主要泵站、闸门和涵洞关键节点，全部加派了人手，并设置了物理障碍和震动传感器。一张无形的、却又密不透风的防御网，悄然张开。
然而，防御总是被动的。警方深知，最好的防御是找到并摧毁敌人的攻击武器——那些隐藏起来的次声波发生器。
搜寻工作异常艰难。金融区地下空间同样复杂，遍布着停车场、管廊、地铁隧道和各种设备层。主排水涵洞系统更是蜿蜒数十公里，环境阴暗潮湿，排查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技术团队尝试利用之前总结的经验，监控特定区域的能源波动和异常信号，但“冥府”显然吸取了教训，他们的设备可能采用了电池供电或被动触发机制，极难被发现。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对峙中缓慢流逝。每一天，每一个小时，都仿佛被拉长。指挥中心里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电话铃声的每一次响起，都会让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江雨几乎住在了研究室。她反复研究着“冥府”以往的行动模式，试图从中找出规律。她注意到，“冥府”似乎对对称、仪式感和特定数字有着执着的偏好。无论是圣·乔治教堂的九音编钟，还是他们留下的各种标记，都体现了这一点。
“李队，”在一次深夜的讨论中，江雨提出了一个想法，“如果‘诸神黄昏’是他们策划的终极‘仪式’，那么攻击点的选择，会不会也遵循某种特殊的几何对称或者数字隐喻？”
她让技术员将金融区的地图进行网格化处理，并标注出所有可能成为目标的核心建筑和排水节点，寻找可能存在的对称轴心或特定数字组合的分布规律。
这项工作繁琐而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想象力。
就在警方全力备战的同时，那种令人不安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不过，不是通过直接的攻击，而是另一种方式。
一名之前被警方秘密监控的、“冥府”的外围联络人员，突然向警方“自首”。他声称自己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愿意提供关于“诸神黄昏”行动的关键信息，但要求警方保证他及其家人的绝对安全。
李振和江雨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自首”抱有极大的怀疑。这很可能是“冥府”的又一个圈套，一个旨在误导警方、消耗警力的诱饵。
然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他们也不能置之不理。
李振亲自部署了对这名“自首者”的审讯。过程极其谨慎，所有信息都经过反复核实和交叉验证。
“自首者”提供的信息半真半假。他指认了几个错误的次声波发生器埋设点，导致警方进行了几次徒劳的搜查。但他也含糊地提到了一个之前未被重视的区域——金融区边缘、靠近老河道改造区的一段废弃的地下商业街。他说那里是“冥府”一个重要的物资中转点。
尽管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李振还是派出了一支小队对那片废弃商业街进行了侦察。结果令人意外——那里确实发现了一些“冥府”活动的痕迹，包括丢弃的包装物和微弱的幽灵兰香气残留，但并没有发现发生器。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冥府”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黑暗中不断游弋，试探着警方的虚实和底线。
风暴眼内的平静，正在被一种更加诡谲、更加危险的暗流所取代。双方都在进行着最后的心理博弈和战术调整。决战的气息，已经浓郁得几乎可以触摸得到。所有人都明白，当这场风暴最终降临时，其猛烈程度，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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