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咱们带的兵是不是太少了点儿啊……”前往乘氏的路上,三百轻骑快马加鞭之时,皮信的贴身亲兵谢忠低声道。
“父帅说了……”皮信伤势未愈,一边骑马一边说话气息多少有些不稳,“郑子饶此人色厉胆薄欺软怕硬,而且此刻占据乘氏县城,如果……如果我带大兵前去,郑子饶一定坚守城池不出,一旦如此可就不好速胜了,只有带的兵足够少,他……他才会带兵出战,只有他主动带兵出城迎战,我们才好一战破敌。”
“那他要是一万人手倾巢而出,咱们这三百轻骑……”谢忠担忧道:“能对付得了么?”
“放心,郑子饶一个富户而已,不知军略,手下多是被他蛊惑的流民,连几天饱饭都没吃过,打仗只知道一拥而上,只要他敢出城,咱们这三百轻骑必能摧枯拉朽。”皮信自信道。
“可是,将军您身上的伤……”谢忠看着皮信苍白的脸色担忧道,八十军棍,换成寻常人早就魂飞魄散了,谢忠知道皮信硬气功功力深厚,可是看他脸色苍白如此,估计多少都得有点儿内伤。
“无妨,皮外伤。”皮信无所谓地说道。
“大帅这苦肉计,真是苦了将军了啊……”谢忠叹息道。
“身为人子,理当如此。”皮信笑道。
三日后,北齐南兖州境内。
行军途中的皮景和大军前锋,迎面遇到了一支轻骑。
“报——————”传令兵催动战马高呼奔向中军,“武卫将军皮信得胜归来!得胜归来!”
皮景和闻报,微微一笑,擂鼓聚将于中军帐。
“武卫将军皮信向大帅交令!”皮信单膝跪地,沉声道。
“细说战况。”皮景和淡淡道。
“末将率军抵达乘氏城下,妖人郑子饶见我兵少,亲率叛军主动出城迎战,末将率我大齐铁骑只一个冲锋便打散了叛军队形,两个冲锋彻底击溃敌军,此战我军斩首两千余级,俘虏叛军三千余人,生擒妖人郑子饶!”皮信昂然道理。
“生擒?好啊,好啊!”贺拔伏恩闻言第一个拍手叫好,“皮将军三百轻骑大破敌兵万人不说,竟然还能生擒敌酋,真乃勇将也!”
“皮将军英勇啊!”其他将领也随声附和道。
“好。”皮景和微笑道:“此战堪称大获全胜。来人,将妖人郑子饶投入囚车,送往邺都交于陛下发落!”
“是!”卫士领命而出。
“武卫将军此次功劳不小,”皮景和微笑道:“传令,赏武卫将军骏马三匹,银百两,三百轻骑各赏钱二十贯,肉干三斤,即刻发放!”
“谢大帅!”武卫将军皮信昂然道。
“嗯……”皮景和点点头,扫视中军帐中众将一眼,淡淡道:“郑子饶已然伏法,然而陈留尚有流寇陈暄作乱,诸位将军谁愿出战讨平?”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啊!”
“俺也愿意去!”
与上次不同,此次众将个个踊跃,不为别的,一来,陈暄这股子乱军远不及郑子饶声势浩大,皮信三百轻骑就能拿下郑子饶,那这陈暄岂非更是弹指可灭?二来,皮景和领军以来给出的赏赐都是真金白银,看得众将颇为心动。
“哎呦……”皮景和看着眼前请战的众将,故作为难状,“可惜贼人只这两处,真是耽误诸位同袍建功立业啊……这样吧,就由武骑将军史沮山带本部骑兵五百,前往陈留平定叛贼陈暄,务必斩草除根,不得有误!”
“末将领命!”史沮山闻言心中一喜,立即恭声道。
“好了,诸位散了吧,抓紧时间行军要紧。”皮景和淡淡道。
“是!”众将闻言纷纷出帐。
见帐中众将散尽,皮景和立即低声吩咐手下亲兵:“告诉押解郑子饶的军士,让囚车从我行军队形正中间驶过,把武卫将军皮信三百轻骑大破上万敌军的战绩,给我宣扬开!”
“是!”亲兵立即领命行事。
第二日,皮景和的庞大行军队列之中,军士们全都兴高采烈地谈论着武卫将军的赫赫战功,以及囚车里失魂落魄的妖人郑子饶。
自南陈北伐以来,北齐方面丧军失地、屡战屡败,武卫将军皮信乘氏之战以少胜多,乃是近期屈指可数的酣畅大胜,全军士气为之一振。
乘氏县城外,向天歌四人惋惜地看着无人认领的满地死尸。
“这郑子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观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跟他说了不要出战不要出战,区区三百轻骑而已,只要凭城据守必然立于不败之地,他偏不听!”
“郑子饶野心不小,能耐却着实一般。”向天歌皱眉道:“他靠着流民的愚昧起势,自己最终也亡于愚昧,也算因果循环。”
“阿弥陀佛……却又连累了这些可怜人给他陪葬啊……”戒嗔禅师惋惜地摇摇头,旋即动手与崔道长一起给这些可怜人收尸。
寿阳城北,八公山。
北周骁骑卫叱奴组五人齐聚山顶,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看向寿阳方向,好似陈军的监工。
“头儿,这陈军进度可不慢呐。”何太急吃着花生笑道。
“呵呵,废话。”姜云溪喝着茶水面露担忧地说道:“十多万人动工,昼夜不停,进度自然不会耽搁。”
“看这意思陈军是要引淝水灌城啊。”金日闲一边逗弄着娄金一边道。
“呵呵,这更是废话。”姜云溪低声道,他今日明显心情不佳。
“头儿,怎么啦?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大?”谢红叶仗着自己是女子,笑着问道。
“没什么,心烦!”姜云溪一把捏碎核桃,胡乱扔进嘴里。
“无量天尊……”道人剑咳嗽两声,凑到近前小心道:“敢问军头心烦何事?”
姜云溪自打道人剑化妆成阿改潜入司闻曹机要营之后,就对这个代替老牛鼻子的新同伴高看一眼,现在他也来问,姜云溪终于是整理了一下心情,无奈笑道:“这不明摆着么?陈军眼下以水灌城,局势大优,北齐看起来要输,如果北齐就这么丢了江淮,那么我等此行任务可不算圆满啊……”
“头儿,也别要求太高了。”何太急道:“这南北大战,数十万军队殊死搏杀,岂是我等区区几人能轻易扭转局势的?况且,这南陈北齐的情报咱们也没少收集,想来杨坚大人应该不会怪罪吧?”
“是啊头儿。”谢红叶笑道:“咱们也尽力了,怎奈北齐不中用呀。”
“嗯……”姜云溪勉强点点头,沉吟道:“不过,我总觉着,要是就这么回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那你还有啥想法?”金日闲问道:“司闻曹上次联系咱们只说隐藏起来,有行动另行通知,谁知道他们司闻曹啥时候有行动?”
“我想……”姜云溪闻言缓缓站起身来,“我们不能光等着司闻曹派任务,别忘了,咱们可是大周骁骑卫,我们的任务永远是效命大周,既然近日里司闻曹用不上咱们,那我们就自己找点儿事做。”
“找什么事做?”谢红叶好奇道。
“刺杀南陈暗线主管——始兴王陈叔陵!”姜云溪转过头来,一字字道。
“……”道人剑闻言心中一惊,但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平静中略带好奇地问道:“为何要刺杀此人?”
“秦州城下一战,陈军大胜齐军的关键,就在于萧摩诃阵斩司闻曹赤衣值阁使契黎贺,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方法确定了战场之上契黎贺的位置,总归应该是掌管着赤羽营与紫衣卫的陈叔陵一手策划的,此人如果不死,日后我大周与南陈开战必为我军劲敌,所以,为大周一统天下谋,如果眼下有机会,还是尽早除去此人为妙。”姜云溪沉声说道。
“噢……”金日闲恍然笑道:“言之有理啊。”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还是头儿虑事长远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姜云溪继续说道:“北齐那边,皮景和率二十多万援军直奔寿阳,我估摸着,这已经是北齐最后的家底儿了,还得去摸上一摸,这样——道人剑,何太急,你二人去迎一迎皮景和的援军,混入其中打探一下深浅,不论打探出多少情报,九月初七申时务必回此处与我们三人汇合。”
“是!”“是。”
“咱们三个……”姜云溪看向金日闲与谢红叶,“找机会潜入陈军营盘,若有机会就尽量杀了陈叔陵!”
“好!”谢红叶兴奋道:“好久不干活儿了,手都痒痒了。”
“好!听头儿的!”金日闲同样摩拳擦掌道。
道人剑此时心中焦急万分,他很想跟金日闲换换,毕竟有自己跟在姜云溪谢红叶身边,即便找到了刺杀陈叔陵的机会,道人剑也有办法护住陈叔陵周全,可眼下提出此事又显得过于突兀,万一被发现异常也是麻烦,正在道人剑犹豫间,何太急却一把拽过道人剑往八公山下走去,“别愣着啦,咱早去早回!”
“哎呦你这个名字配你这脾气还真是恰切。”道人剑假装无奈道:“何太急何太急,何必太着急!”几句话的功夫,道人剑都被何太急祭起轻功带着跑了二里地。
“咱就这火烧屁股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太急笑道:“咋的?你有东西没带啊?”
道人剑正愁如何把消息传给韦谅示警,闻言立即就坡下驴道:“废话,我易容的家伙事儿一样没带,到了皮景和军队里总不能穿个道袍给当兵的算命吧?”
“嘿嘿……听起来也不是不行。”何太急笑道:“东西藏哪儿了?我替你拿去。”
“不用,我藏得严实,你不一定找得到。”道人剑摇头道:“你先往西边方向的凤台县去吧,我拿到东西就去跟你汇合,谁先到了谁就等着。”
“啥?”何太急闻言失笑,“我先出发,你找到东西再奔凤台,你还能跑我前头去?不是你小子是有多瞧不起哥哥这轻功?”
“嘿……”道人剑闻言立即顺着话头跟他较上了劲,“平时看你年纪大,我不爱跟你较真儿,别说那个大话,我就问你,万一我比你先到凤台怎么办?”
“哎呦?”何太急挤眉弄眼地笑道:“咋的?要跟我打赌啊?行——要是你能后发先至跑在我前头,等这次任务完成回了长安,我连请你吃一个月的水盆羊肉!”
“好!”道人剑笑道:“要是我没跑赢你,等回了长安我请你吃一个月的火晶柿子!”
“一言为定!”何太急兴奋道。
“那就开始吧!”道人剑说到此处,突然运起轻功直奔西北方向。
“哎?”何太急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喊道:“你不是要先去拿家伙事儿吗?”
“我恰好藏在往凤台方向的山坡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水盆羊肉我吃定了!”道人剑边跑边笑道,在八公山的密林间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好小子敢算计我!”何太急气得嘴角直抽抽,赶紧追了上去。
片刻后,何太急在密林间把轻功运到极致,仍然看不见前面道人剑的身影,“这小子轻功这么好?”何太急心中疑惑道:“还是跑岔了路,已经把这小子超过去了?”
何太急边想边追,不料他飞身跨过的一块巨石之下,就藏着道人剑的身形。
眼见何太急已经跑出很远,道人剑这才放心地跳出巨石,直奔正东方向而去,那里不光藏着他的易容工具,还藏着韦谅交给他的黑羽信鸽。
“一个月的火晶柿子……这钱,有机会可得找韦大人要回来!”惊蛰心中想着,全力施展轻功,不到片刻就找到了养着信鸽的笼子。
“姜,谢,金三人计划潜入我军刺杀殿下,务必多加小心!谢擅用毒,切记切记!”惊蛰匆匆写完两张纸条,插入信鸽腿上的竹筒,然后按照约定,将两只信鸽同时放飞,旋即拿上易容工具赶奔八公山西北方向的凤台县。
道人剑背着工具呼哧带喘地赶到凤台县城外的时候,何太急正蹲在路边无聊地叼着草棍。
“哟,来啦?牛皮吹得震天响,见了真章你也不行啊。”何太急笑道。
“呼……呼……”道人剑按着起伏的胸口不忿道:“这……这工具太沉了,要不……要不然……”
“嘿……小牛鼻子,你那七星剑都不及你这嘴硬啊。”何太急哈哈笑道:“咋的?难不成你还想赖账?”
“无……无量天尊。”道人剑撇撇嘴,冷哼道:“我不打诳语!一个月的火晶柿子而已,量你也吃不了几斤。”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是吃得天天窜稀也要把你给吃穷!”何太急挑眉笑道。
“行行行,办事要紧,赶紧走吧。”道人剑无奈道。
两只黑羽信鸽落在陈军营中之时,韦谅正在整理哨探情报。
“嘶……”韦谅看过两只黑羽信鸽竹筒里一模一样的字条之后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收起两只信鸽,直奔陈叔陵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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