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来得猝不及防,傍晚时分还透着暖意的天空,转眼就被密集的雨帘浇得灰蒙蒙一片。雨点敲打着办公楼的玻璃窗,发出细密而持续的声响,仿佛无数指尖在轻轻叩击。苏念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策划方案刚刚修改完毕,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鼠标。窗外的雷声由远及近滚过天际,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轰鸣惊扰了心神。
就在她准备保存文档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柔和的光线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温暖。是陆时砚发来的消息,简短的几个字却让她心头一颤:“加班?我刚下课,在你公司楼下。”
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密集的雨幕将世界模糊成一片水色,但路边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却如同沉稳的坐标,静静停泊在风雨中。苏念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连日加班的疲惫仿佛被这简单的问候驱散。她飞快地敲击键盘回复:“马上就好!等我十分钟~”
保存文件,关闭电脑,收拾桌面的动作一气呵成。她将文件整齐地放进包里,检查了窗户是否关严,最后拿起靠在墙边的长柄伞。这把伞还是陆时砚上次出差时特意带给她的,伞骨结实,伞面宽大,他说这样的伞才能在这多雨的初夏保护好她。
推开公司大门,冰凉的雨丝立刻扑面而来,溅在裸露的脚踝上,激起一阵细密的寒意。苏念小跑着穿过公司前院,雨水在青石板上汇聚成细小的溪流,她的皮鞋很快就被打湿了,但她毫不在意,只想快些走到那辆等待她的车旁。
拉开车门的瞬间,带着雪松香气的暖流将她整个包裹,与外界的潮湿寒冷形成鲜明对比。陆时砚伸手接过她湿漉漉的伞,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怎么不多穿点?”
“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嘛。”苏念吐了吐舌头,将湿哒哒的外套脱下来搭在臂弯,钻进温暖的副驾驶座。她侧头打量着他,发现他眼底泛着淡淡的红血丝,不由得心疼:“陆教授今天课多吗?看你眼底有点红。”
陆时砚发动车子,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规律地划出弧线,将不断落下的雨水扫到两侧。“下午有两节大课,还有个研究生答辩。”他侧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浅淡的弧度,“倒是你,这个方案改了三天,今天终于定稿了?”
“嗯!”苏念用力点头,眼里闪着雀跃的光,“客户那边初步反馈不错,下周就能正式提案啦。”她顿了顿,注意到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些紧绷,指节微微发白,显然是疲惫所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来开?”
陆时砚失笑,摇了摇头:“你那点开车技术,还是乖乖坐着吧。”话虽如此,他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温柔,“快到了,再忍忍。”
车子缓缓行驶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斑斓的色彩。苏念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一个雨夜,她因为加班太晚,独自一人站在公司门口等出租车,那时的雨比现在还要大,她冻得直打哆嗦。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时,陆时砚的车突然出现在视线里,他甚至连伞都没打就冲下车来找她。从那以后,只要她加班,他总会找理由来接她,即使他自己的工作也很繁忙。
“想什么呢?”陆时砚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想起去年冬天那次,你淋着雨来找我。”苏念轻声说道,眼里带着感激,“你总是这样照顾我。”
陆时砚的唇角微微上扬,目光依然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那是因为某个人总是不懂得照顾好自己。”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时,雨势突然变得更加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雷声也仿佛近在耳边。苏念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想起上次自己因为怕黑不敢独自上楼,陆时砚也是这样陪着她,直到她鼓起勇气。这一次,她主动拉了拉陆时砚的衣袖:“你在车里等我,我先上去拿伞下来接你?”
“不用。”陆时砚解开安全带,从后座拿出一把更大的伞,“一起走。”
这把伞确实足够宽大,但当两人并肩走入雨中时,苏念还是能感觉到斜飞的雨丝不时打在脸上。她下意识地往陆时砚身边靠了靠,他自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伞又往她这边倾斜了几分。
走进电梯时,苏念才注意到陆时砚的左肩已经湿了一大片,深色的水渍在浅灰的衬衫上格外明显。雨水太大,伞面倾斜的角度完全偏向了她这边。她心里一紧,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陆时砚,你衣服湿了!”
“没事。”他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淡然,“回家换了就好。”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雨水的湿润气息和陆时砚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苏念悄悄打量着他,他微微仰头看着电梯楼层数字的变化,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侧脸线条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一向以严谨、冷静着称的大学教授,在她面前总是展现出最柔软的一面。
回到家,苏念第一时间把陆时砚推进浴室:“快去洗澡,别着凉了!我给你找衣服。”她翻出他常穿的棉质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她又想起他今天疲惫的神情,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柜子拿出红糖和生姜。
灶台上的火苗跳跃着,蓝色的火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渐渐沸腾。苏念小心地将生姜切片,再切成细丝,她的动作不算娴熟,但格外认真。红糖在热水中慢慢融化,与姜丝交织出独特的香气,渐渐弥漫在整个厨房。
陆时砚洗完澡出来时,就闻到了这淡淡的姜糖香。他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苏念站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搅拌着锅里的红糖水。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被这温馨的画面治愈了。
“在做什么?”他走过去,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生姜红糖水呀。”苏念回头,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尝尝温度怎么样?你今天累了一天,又淋了雨,喝点暖身子。”
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生姜的微辣,却熨帖得让人浑身放松。陆时砚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念念越来越会照顾人了。”
“那是!”苏念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该我反向守护陆教授啦。”她关掉火,把红糖水倒进保温杯,塞进他手里,“赶紧喝完好去休息,我去给你泡杯浓茶解解乏?”
“不用。”陆时砚拉住她,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则靠在她身边,脑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这样就好。”
苏念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抬手轻轻顺着他的头发。陆时砚的呼吸均匀地洒在她的颈侧,带着刚沐浴过的清香,平日里沉稳疏离的气场完全卸下,像个疲惫的孩子找到了安心的港湾。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微微压在自己身上,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雷声渐渐远了,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细碎声响。客厅里只剩下暖黄的灯光和彼此的呼吸声,苏念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男人,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眉眼。平日里严肃的眉峰此刻舒展开,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却丝毫不减他的温润。她忽然想起他们初识的时候,那时的陆时砚总是与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礼貌却疏离。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在她面前展现出这样毫无防备的一面。
“陆时砚,”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得像羽毛,“以后累了就告诉我,别自己扛着。我虽然没你厉害,但也能当你的避风港呀。”
陆时砚的手臂收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慵懒:“好。”
他抬起头,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眼神深邃:“有你在,就够了。”
苏念的心像被温水泡过,软得一塌糊涂。她主动凑过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安抚一只温顺的大型犬:“快喝红糖水,凉了就不好喝了。喝完我陪你去休息。”
陆时砚听话地端起保温杯,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红糖水的温度刚好,甜中带辣的口感从舌尖蔓延到全身,驱散了雨夜带来的寒意。苏念坐在旁边,安静地陪着他,偶尔伸手帮他拂开额前的碎发。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也是这般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的额头。那些久远的记忆与眼前的温暖重叠,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今天的答辩还顺利吗?”苏念轻声问道,不想让沉默占据这个美好的夜晚。
陆时砚放下保温杯,微微点头:“那个学生的论文很有见地,只是表达上还有些青涩。不过谁不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呢?”他顿了顿,补充道,“让我想起我读研的时候,第一次参加学术会议,紧张得差点忘词。”
苏念惊喜地睁大眼睛:“你也会紧张?我以为陆教授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
“当然会。”陆时砚轻笑,“每个人都会有不安的时候,只是有些人学会了掩饰而已。”
这句话让苏念陷入了沉思。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的忐忑,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时的惶恐,还有无数个加班的深夜独自面对困难的孤独。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不安都被陆时砚的陪伴化解了。他从不轻易给出答案,而是引导她找到自己的解决方式;他不过度干涉她的选择,却总是在她需要时提供支持。
“其实......”苏念犹豫着开口,“我最近也在学习如何更好地表达自己。在团队会议上,我试着更主动地提出想法,虽然一开始很紧张,但慢慢地就习惯了。”
陆时砚赞许地看着她:“我注意到了,你最近在专业上的进步很大。”
“因为有个好老师啊。”苏念俏皮地眨眨眼,“虽然这个老师总是很严格。”
“严师出高徒。”陆时砚捏了捏她的鼻尖,眼里满是宠溺。
雨声渐渐变小,从最初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温柔的淅沥声。苏念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一角,外面的世界被雨水洗刷得清新明亮,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回头看向沙发上的陆时砚,他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深邃。
“雨快停了。”她轻声说。
“嗯。”陆时砚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与她一同望向窗外的夜景,“这样的夜晚,其实很美。”
苏念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她想起今天自己所谓的“反向守护”,不过是在他日常付出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正是这些细微的关怀,构筑起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纽带。爱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双向的奔赴;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保护,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彼此滋养,共同成长。
“下次下雨,记得带伞。”苏念轻声说,“不要再让肩膀湿透了。”
陆时砚低笑:“那要看是为谁。”
这句话让苏念的脸微微发热,她转身面对他,认真地说:“为谁都不行,我会心疼的。”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情感流动。陆时砚抬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温暖而干燥。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传达了一切——感激、爱意、信任,还有那份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展现的脆弱。
这一夜,雨声渐息,但室内的温暖却久久不散。苏念陪着陆时砚喝完红糖水,又督促他早早休息。看着他沉沉睡去的样子,她忽然明白,所谓的“反向守护”并非角色对调,而是爱情最自然的状态——当一个人愿意为你遮风挡雨时,你也会自然而然地想为他撑起一片晴空。
雨完全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洒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念轻轻关上卧室的门,回到客厅收拾餐具。厨房的灯光下,她用清水冲洗着保温杯,脑海里回放着今晚的点点滴滴。这些平凡的瞬间,这些细微的关怀,正是生活最珍贵的馈赠。
她走到书桌前,翻开工作笔记,在空白处轻轻写下:“爱是双向的守护,是雨夜里共同撑起的一把伞,是疲惫时的一杯红糖水,是平凡日子里最不平凡的相知相守。”
窗外,夜色深沉,但黎明终将到来。而在这个雨过天晴的夜晚,两个灵魂在彼此的守护中,找到了最安心的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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