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意识像沉入冰海的碎石,不断下坠,又被某种尖锐的刺痛反复捞起。
那痛楚源自左臂,更源自灵魂深处被强行撕开的“通道”。
王小虎甚至分不清那持续不断的、刮骨吸髓般的痛苦是来自肉体还是那个被硬生生拓印在感知中的遥远坐标。
他咳出一口带着电焦味的黑血,视野才艰难地聚焦。
土地庙顶那摇摇欲坠的蛛网映入眼帘,旁边是屏幕上冰冷的数字:【65:34:58】。
只过了一秒。
却仿佛死过了一回。
整个右臂彻底失去了知觉,不再是枯枝般的麻木,而是一种彻底的空洞,仿佛那截肢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余下皮肤表面交错纵横的紫黑雷痕与幽蓝灵纹,如同某种邪恶的图腾,死气沉沉地烙印在那里。
唯有掌心那烙印,依旧灼热,并传来更清晰、更贪婪的吮吸感,抽走他本就微薄的生命力。
更可怕的是脑海里的那个“坐标”。
它不再模糊。
方才那逆向的、拼尽全部意念的疯狂一撞,似乎真的惊动了自由港深处的某个存在。
此刻,那坐标像一枚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他的神念深处,冰冷,清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甚至隐隐传来一种低频的、仿佛巨大金属结构运转的嗡鸣幻觉。
“咳……咳咳……”土地爷挣扎着爬过来,老脸灰败如纸,胸口琉璃碎片的裂纹几乎蔓延成蛛网,“疯了…真是疯了…那东西…那东西在你魂魄里留了印记!”
他的手指不敢触碰王小虎的右臂,只悬在空中颤抖。
“那不是简单的锚点…那是‘神念信标’!上古禁术里最歹毒的一种,专门用来…标记和追踪那些挣脱了生死簿的‘异数’!”老头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嘶哑,“他们发现你了…他们真的发现你了!”
苏清妍靠坐在残骸边,锁骨下的金线微弱地闪烁,分析的本能让她强行集中精神:“能量读数…稳定在危险阈值…灵纹活性提升300%…信标持续发射强定向波动…”她猛地看向王小虎,眼神锐利却带着一丝无力,“它在不断泄露我们的位置!不仅是给自由港…这波动…很可能也会吸引附近游荡的…‘东西’。”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庙外遥远的夜空中,隐约传来几声凄厉非人的尖啸,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王小虎没说话,只是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那截彻底报废的右臂。
痛到极致,反而是一种麻木。
但一种从小在街头挣扎求生磨砺出的、比野兽更敏锐的直觉,却在死亡的压力下被激发到极致。
他注意到,虽然右臂彻底没了知觉,但皮肤表面那些紫黑雷痕与幽蓝灵纹交织的图案,似乎…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而稳定的“平衡”。
天道雷罚的暴戾,自由港灵纹的阴冷诡谲,还有他自身魂血中最后一点被榨取出的生机,以及星屑之力残留的细微调和…这些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方才那场疯狂的爆炸性冲击后,竟以一种谁也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死寂的、却又隐隐散发着危险波动的“壳”。
而这“壳”…
王小虎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这“壳”似乎…隔绝了什么?
他猛地想起地底老鬼的话——“缝合物”、“排斥反应”、“需要容器”。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进他几乎停滞的思维。
难道…
他尝试着,用尽全部意志,不是去驱动右臂——那根本不可能——而是去感应右臂内部那死寂的“壳”与外界天地能量,尤其是与头顶那浩瀚天威之间的…联系。
果然!
一种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隔绝”感反馈回来。
那“壳”就像一层非法的屏障,将他这截本该被天罚彻底清除的“杂质”手臂,与外界法则…在一定程度上隔离开了!
虽然掌心烙印还在不断泄露位置,虽然信标还在吸引敌人,但这截手臂本身,因为这层诡异的“壳”,反而暂时…安全了?
不,不完全是安全。
王小虎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感觉到,天空那盘旋未散的雷云,其威压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
就像最精准的猎犬突然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标气味,只能围绕着次要线索打转。
下一次天雷还会落下,但或许…不会再像之前那样,精准而暴戾地以他整个人为绝对核心了?
机会!
虽然渺茫,虽然诡异,但这截废臂形成的“隔绝壳”,加上不断发射信号吸引火力的“信标”,反而在必死的局里,制造出了一丝极其短暂而扭曲的…战略窗口!
“爷爷…”王小虎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胳膊…暂时…劈不动了…”
土地爷一愣,浑浊的老眼猛地看向那惨不忍睹的右臂,仔细感知片刻,脸上猛地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怎么可能?!天道雷罚…上古禁纹…还有你的魂血…它们…它们…”
“它们暂时…搅和在一起了…”王小虎喘着粗气,左手指了一下不断散发波动的掌心烙印,“但这东西…还在叫唤…”
土地爷瞬间明白了王小虎的意思,老脸神色变幻不定,惊骇、茫然、最后定格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信标在响…天罚暂时找不到最准的头…但别的鬼东西会被引来…我们得在这点空当里…做点什么!”
苏清妍也理解了现状,她快速计算着:“根据信标波动强度和已知低等邪祟响应速度…我们最多还有…五分钟相对‘安全’时间。五分钟后,最近的威胁就会抵达。”
五分钟!
屏幕上的数字是【65:34:00】。
下一次天雷随时可能落下,但威力或许会分散。
而五分钟后,第一批被信标吸引来的“东西”就会赶到。
这是用一条胳膊和魂飞魄散的风险换来的、鲜血淋漓的五分钟!
“地脉…”王小虎的左眼看向土地爷胸口那布满裂纹的琉璃碎片,“您…还能不能…感应到这附近…最薄弱的地脉节点?”
他要借地脉遁走!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摆脱追踪的方法,尽管同样危险重重。
地脉混乱,极易迷失,甚至可能撞上更可怕的地底阴煞。
土地爷闭上眼,枯瘦的手指按在胸口琉璃上,微弱的神性光芒艰难闪烁,老脸痛苦地扭曲着,似乎在承受巨大的反噬。
几息之后,他猛地睁眼,指向庙外东南方向:“三百步…外…老槐树底下…有一处早年地震震裂的旧脉眼…极不稳定…但…能钻!”
“走!”王小虎低吼一声,用还能动的左手猛地一拍地面,想要撑起身体,却因为力竭和剧痛又摔了回去。
土地爷和苏清妍同时挣扎着过来搀扶。
三个人,一个神魂濒溃的老神,一个重伤虚弱的凡人,一个废了一条胳膊、魂魄被打上标记的“异数”,互相搀扶着,踉跄地冲出破败的土地庙。
夜风带着一股不祥的阴冷气息吹来,远处那非人的尖啸声似乎更清晰了些。
屏幕上的数字跳到了【65:33:27】。
时间,从未如此宝贵。
他们跌跌撞撞地扑到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
土地爷不顾反噬,双手猛地插入地面,口中念念有词,胸口琉璃碎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嗡…
地面微微震动,一股混乱、阴冷、夹杂着无数负面情绪的地脉气息从槐树根须下弥漫开来。
“就是现在!”土地爷嘶声喊道,双手向两旁一分!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闪烁着浑浊幽光的裂缝骤然出现在地面!
而就在这时——
嗷呜——!
凄厉的嚎叫声猛地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和浓郁的血腥煞气!
几只扭曲的、仿佛由无数残肢拼凑而成的尸犬,眼窝闪烁着嗜血的绿光,正以惊人的速度扑来!
它们显然是被信标的波动吸引来的第一批猎食者!
屏幕上的数字:【65:33:05】!
天边,雷云再次凝聚,紫黑色的电光翻滚,虽然似乎失去了绝对精准的目标,但那毁灭性的威压依旧笼罩四野!
“下去!”王小虎用尽最后力气,将土地爷和苏清妍猛地推向地脉裂缝!
他自己则猛地转身,左手毫不犹豫地再次按在右臂那死寂的“壳”上!
不是引雷,而是…将掌心那灼热嘶鸣的信标,死死抵在这层能暂时隔绝天罚感应的“壳”上!
他要在这最后时刻,用这废臂和信标,为自己和爷爷他们争取最后几秒跳进地脉的时间!
是成为吸引所有火力的靶子!
那几只尸犬已经扑到眼前,腥臭的口涎几乎滴落到他的脸上!
天空的雷霆轰然作响,一道比之前细碎、却更加混乱狂暴的紫色电蛇蜿蜒劈落,似乎被下方那强烈信标波动和奇异“隔绝壳”的混合体所吸引,直轰而下!
王小虎看着那狰狞的尸犬,看着那劈落的雷霆,左眼中猛地掠过一丝街头打架濒死时特有的、混杂着恐惧和极度兴奋的疯狂光芒。
他咧开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对着那劈落的闪电和扑来的怪物,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都他妈——来吧!”
轰!
雷光与怪物的利爪,同时将他吞没。
而他的身体,也在这最后一刻,被土地爷拼命延伸出的一条根须,猛地拽入了那剧烈震荡、即将闭合的地脉裂缝之中!
地面合拢。
只留下焦黑的地面、几具被天雷余波震碎的尸犬残骸、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丝丝电光和那若有若无、最终失去目标的信标波动。
【65:33:00】
夜色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只有地底深处,那混乱扭曲的地脉通道中,一段更加艰险未知的逃亡,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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