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蒙的地下中层区。
这里没有天空,只有纵横交错的管道和粗大的线缆,像某种巨兽生锈的骨架。应急灯的光带冷漠地扫过鼷售活跃的角落,但今天,一个瘦小的身影不速之客正贴着满是粘液的墙壁移动,每一步都摇摇晃晃。
这是哪儿?
伊芙利特想不起来。
最后的记忆……是光。白色的,要把眼睛和脑子都烧穿的光。还有那个卡普里尼那个扭曲的笑脸。
他为什么在笑?
紧接着就是冰冷和窒息。水,到处都是水,疯狂地灌进她的鼻子和嘴里。那味道真难闻,像铁锈和腐烂的肉混在一起,又苦又涩。
“赫默……”
她想喊,但喉咙里只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呛出几口污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抓住了一截冰冷滑腻的梯子,死也不肯松手。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了上去,把自己蜷缩在一个相对干燥的管道接口处。
刚恢复一点清醒和知觉,火就从身体里烧了起来。
不是皮肤表面的烫,是从骨头缝里,从血管深处,硬生生燎起来的灼热。
“好烫……好烫……”她无意识地呢喃着,把脸埋在冰冷的膝盖里,可这根本没用。
为什么?外面这么冷,身体里却这么烫?
这股热量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像一群被关疯了的野兽,撕咬着她的内脏,灼烧着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扔进熔炉里的冰块,正在从内而外地融化。
她蜷缩得更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可那股热量根本无处可躲,反而愈演愈烈。她身下管道接口处积着的一小滩污水,开始冒出细微的“嘶嘶”声,蒸腾起白色的水汽,但伊芙利特完全没有察觉。
她只想赫默。
赫默会用凉凉的手贴在她的额头上,会轻声告诉她“没事的,伊芙利特,睡一觉就好了”。赫默的味道总是很好闻,像干净的纸和药草。
可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帕尔维斯。他那张在白光里扭曲的脸,那双镜片后面亮得吓人的眼睛。
他好像说了什么。
“这是奇迹,伊芙利特。你要感受它,拥抱它。”
骗子。
她把脸埋进膝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热。
痛。
胸口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铁钎猛地捅穿,那股热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像只被扔上岸的鳞兽,猛地弓起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嘶吼。
不是喊叫,也不是咳嗽,而是一股滚烫的、带着火星的气流。
“吼——”
她正对着的那根粗大铁管,被这股气流喷个正着,连半秒钟的反应时间都没有。铁管表面那层厚厚的铁锈瞬间汽化,紧接着,坚硬的金属本身像是被点燃的蜡烛,无声无息地开始融化、变形、滴落。
一滴。
两滴。
灼热的铁水砸在地上,烫出滋滋作响的黑洞,冒起一股股呛人的青烟。
伊芙利特跪坐在那儿,傻傻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刚才……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又看向那根还在往下滴答铁水的管子。
我干的?
这算喷火吗
这不是她的能力。
她以前的能力,最多就是把赫默的实验报告点着,或者偷偷加热别人的午餐,看他们被烫到跳脚。
可现在这个……
感觉就像有人在她胸腔里硬塞了什么能强化她能力的东西。
“真是个怪物……”
那个白大褂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他的眼神,隔着镜片都透着一股让她发冷的狂热。
“一个完美的容器……”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插了进来,是那个女人。她总是很温柔,但看着她的眼神,却总是那么悲伤。她记得,在手术前,那个女人拦住了白大褂。
“可她还是个孩子!”
……
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股灼热。
“哐当——!”
头顶上方,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金属盖子被挪动的声音。
几道刺眼的光柱扫了下来,像探照灯一样在肮脏的地面上乱晃。
“生命信号就在这附近!热源反应极高!”
“A队向东,b队向西,c队守住入口!”
“注意!目标是重要‘资产’,尽量使用非致命性镇压武器!”
她想都没想,转身就钻进了旁边一条更狭窄的、散发着恶臭的排污管道。这里又湿又滑,只能手脚并用地爬。
“目标移动了!在d-7号排污管道!”
“该死!快追!”
身后的叫喊声和光柱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膝盖和手肘早就磨破了,混着污水的刺痛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周围越来越黑,越来越安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管道里回荡。
“赫默……赫默……”
她小声念着那个名字,好像这样就能汲取到一点力量。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点微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出去,滚落在一片新的、但同样由管道和线缆构成的空间里。
她回头看了看自己爬出来的那个黑洞洞的管口,又望了望四周。上方,下方,左边,右边,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生锈的管道,像一张无穷无尽的网。
这里是哪儿?
她彻底迷路了。
与此同时,爆炸发生后的特里蒙内,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酝酿。
莱茵生命总部大楼,总辖办公室。
克丽斯腾·莱特正静静地听着国防部联络官的咆哮。她没有坐着,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因她的造物而陷入混乱的城市。
“……一个小时!莱特总辖!你们的安保形同虚设!那个‘东西’跑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克丽斯腾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近乎冷酷。
“你……”联络官被噎了一下,随即用一种更尖锐的声音质问道,“帕尔维斯呢?我要和他通话!这次事故,他必须负全责!”
“帕尔维斯博士?他正在为你们的急功近利付出代价,受了点轻伤,在医疗部休息。”克丽斯腾转过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穿透了全息投影,直视着屏幕另一头的男人,“至于责任……上校,国防部档案库里应该还存着一份文件,编号77-b。标题是《关于‘摇篮’计划提前进入实证阶段的强制执行令》,签发人是你。需要我把全息副本传给你,帮你回忆一下吗?”
通讯那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现在,比起追究责任,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克丽斯腾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找到她。在她把这座城市变成灾难之前。”
“我们已经在做了!城防卫队已经封锁了所有出口,天上的无人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她跑不掉的!”
“她不是‘跑’,上校。”克丽斯腾纠正道,“她是‘渗透’。你那些脆弱的封锁线,在她眼里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你以为你在抓一个逃犯,但实际上,你是在捕猎一头刚刚挣脱牢笼的、饥饿的野兽。”
她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收缩你的包围圈,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城区的能源节点和物资仓库。尤其是……那些储存着高纯度源石和生物制剂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野兽饿了,需要进食。而她的食谱,你付不起账单。”克里斯腾说完,便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她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只是在这片璀璨之下,某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未来……总是需要祭品的。”她轻声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后,她重新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莱茵总辖。
“塞雷娅。”
另一个全息投影在她身旁浮现。塞雷娅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背景似乎是在一艘高速行驶的运输艇上,风声呼啸。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蓝色的眼眸里,却像是凝结了万年不化的寒冰。
“总辖。”
“你都听到了。”克丽斯腾说。
“是。”塞雷娅的声音很干脆。
“我需要你找到她。”
“我会的。”塞雷娅的声音同样冰冷,“找到她,然后……带她回来。”
“不。”克丽斯腾摇了摇头,“用词准确一点,塞雷娅。不是‘带回来’,是‘回收’。”
塞雷娅沉默了片刻,运输艇的引擎轰鸣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件失控的高风险设备,在造成不可逆的连锁反应前,必须被……停机。永久性地。”
“她不是设备,克丽斯腾。”塞雷娅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危险的意味,“她是个孩子。”
“她曾经是。现在,她是一个行走的灾难。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整个特里蒙的……源石炸弹。赫默的报告你看过,她的细胞和源石的融合度已经超出了所有理论极限。她不是在‘使用’力量,她就是力量本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塞雷娅的声音里,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怒火,“我只知道,赫默还在医院里,生死未卜。而那个孩子,那个被你们当成实验品,被你们逼到绝路的孩子,现在正一个人在外面,被当成怪物一样追捕。”
“这就是代价。”
“代价?”塞雷娅笑了,那笑容里充满了嘲讽与悲凉,“为了你所谓的‘未来’,就可以牺牲掉所有人的现在吗?克丽斯腾,你和帕尔维斯,你们都已经疯了。”
“或许吧。”克丽斯腾没有反驳,“疯子才能改变世界。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你的原则……有时候太多余了。”
“所以我找了另一批人。黑钢国际的‘专家’们已经在路上了。”
“那帮雇佣兵?”克里斯滕的眼神变得锐利,“你让一群只认钱的鬣狗来处理莱茵生命的烂摊子?”
塞雷娅沉默了。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我只是在就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克丽斯腾的投影开始变得透明。
“就像你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投影消失了。塞雷娅站在运输艇的甲板上,任由冰冷的夜风吹乱她的头发。她抬起头,看着特里蒙那片被光污染映成橙红色的天空。
她抬起手腕,按下了通讯器。
“这里是塞雷娅。”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E7小队,听我命令。放弃原定搜索路线,向d-7区收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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