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作为乌萨斯帝国这头庞然巨兽的最锋利武器,远没有那么容易被折断。
先遣队在经历完被雪怪们突袭的最初混乱后,在瓦西里耶夫的指挥下冷静下来,惊慌的喊叫声渐渐平息,再加上后续第一批增援部队也已经赶到了战场。
一排排身着重型全身装甲的乌萨斯士兵,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正沉默地向前推进。
他们全身包裹在打磨得锃亮的钢甲之下,只在头盔的缝隙后透出冷漠的视线。
每个人都手持着几乎与人等高的黑色塔盾,盾面上是帝国双头鹰的徽记,在灰白色的天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重装盾卫,第三集团军的精锐之一。
这道防线缓缓碾过雪地,将雪怪们引以为傲的、灵活的游击战术彻底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伊娜莉丝脸上的那抹戏谑的笑意僵住了,她看着那道不断逼近的铁壁,轻轻“啧”了一声。
“麻烦的铁罐头来了。”她低声对身旁的霜星说。
一名血气方刚的雪怪战士无法忍受这种压迫感,他怒吼一声,双臂猛地向前一挥,数根锋利如刀的冰锥凭空凝聚,带着尖啸射向盾墙。
然而,预想中的穿透与惨叫并未发生。
冰锥撞击在厚重的盾面上,只发出一连串沉闷的“铛铛”声,便应声碎裂,化作漫天纷飞的冰屑,消散在空气里。那坚不可摧的盾面上,甚至连一道像样的划痕都没能留下。
那名雪怪战士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盾墙的缝隙中,数支黑洞洞的弩机探了出来,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冰冷的机括声几乎同时响起。
战士的胸口瞬间绽开数朵血花,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身体向后猛地一仰,重重地倒在雪地里,温热的血很快便将身下的白雪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红。
“退后!拉开距离!”医生大喊。
但已经有些晚了。
先前被伊娜莉丝的突袭打散的乌萨斯部队,此刻也已重整旗鼓。
重装盾卫入场后,他们重新找到了主心骨,剩余的乌萨斯士兵们迅速躲藏到那道移动的钢铁城墙之后,从盾牌的庇护下探出枪口,用变得精准的火力,不断射杀着那些因阵型被打乱而暴露在外的雪怪成员。
枪声、弩箭的破空声和雪怪们中弹倒地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战场的优势天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另一端倾斜。
伊娜莉丝的身影在冰墙后闪现,她甩掉铳刃上的冰碴,眉头紧锁看着医生,“他们正把我们往开阔地带赶。”
“我看出来了,他们打算进行一次打靶练习。”医生快速思考着对策。
雪怪们引以为傲的冰原战技,在帝国正规军绝对的纪律与精良的装备优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霜星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硬生生吸入了无数把细小的冰刀,狠狠刮擦着她滚烫的肺叶。刺骨的寒意从内而外地渗透出来,与身体因战斗而发出的高热激烈冲撞,让她一阵阵地发晕。
她体内的源石结晶因为过多使用源石技艺,正发出贪婪而愉悦的嗡鸣,又一次开始疯狂侵蚀着她的身体。皮肤之下,那些不祥的黑色晶体纹路如同恶毒的藤蔓,顺着血管肆意蔓延,带来一阵阵尖锐而细密的刺痛。
她咬紧牙关,再次抬起沉重的手臂。空气中的水分应召而来,一面冰墙在她面前拔地而起,却比之前薄了许多,甚至能透过半透明的冰层,隐约看到对面乌萨斯士兵那被头盔护面罩上狰狞的鬼脸。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冰墙应声剧震,蛛网般的裂纹以撞击点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一个重盾卫士仅仅是用盾牌边缘猛力一砸,就险些击穿了她耗尽心力筑起的屏障。
过度使用源石技艺,让她体内的矿石病又一次复发。
视野开始模糊,天与地的界限在旋转,就在她因脱力而踉跄,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的瞬间,一名潜伏在盾卫阵型缝隙中的乌萨斯弩手,眼中闪过一丝猎人发现猎物破绽时的狠厉。
他看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冰冷的弩箭离弦,带着尖锐而短促的破空声,撕裂了风雪,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取霜星的心口。
死亡的阴影,在这一刻降临得猝不及防。
“小心!”
一声焦急的呼喊在耳边炸响。
医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用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狠狠撞在了摇摇欲坠的霜星身上。
他身上那件厚实的外套带着雪花的冰冷气息,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两人狼狈地摔倒在地,坚硬的冻土撞得骨头生疼。
那支致命的弩箭擦着医生的肩膀飞过,锋利的箭簇划开厚重的衣物和皮肤,带出一道灼热的血痕,最终“咄”的一声,深深钉入他们身后的雪地里,黑色的箭羽在风中兀自颤动不休,仿佛在嘲笑着功败垂成的死神。
同一时间,战场嘈杂的背景音中,一声清脆、利落的枪响划破了一切。
那名刚刚射出冷箭、正准备缩回盾后的乌萨斯弩手,动作猛地一僵。他的眉心处,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焦黑的孔洞,惊愕和不解的神情凝固在脸上,身体僵直地向后倒去,消失在钢铁的壁垒之后。
伊娜莉丝缓缓收回了手中的铳刃,枪口还散发着一缕淡淡的青烟,混杂在冰冷的雾气里。“看来我的枪法还没退步。”她走到两人身边,半蹲下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霜星,你怎么样?”医生顾不上自己肩膀上火辣辣的疼痛,挣扎着扶起霜星,他的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没事……”霜星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得像雪一样,她推开医生的手,想要自己站起来,却又是一阵脱力,险些再次摔倒。她的目光落在了医生渗出鲜血的肩膀上,眉头紧紧蹙起,“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医生摇了摇头,强行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别再勉强自己了,你的身体……”
“我们得走了,这里不能待。”伊娜莉丝打断了他们的话,她的视线越过两人,望向那道再次开始缓缓推进的盾墙,“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
战场上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
失去了霜星的法术作为掩护,雪怪小队成员们最后的阵线,在乌萨斯重盾卫士那如同钢铁磨盘般步步为营的推进下,正被一寸寸地碾碎。
一个雪怪战士被盾牌的边缘狠狠砸中胸口,闷哼一声便倒飞出去,另一个则被精准的弩箭钉死在雪地里,温热的血迅速在身下融开一小片雪坑,又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
“必须撤退了!”医生将整个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霜星用力扶稳,她的咳嗽剧烈而痛苦,每一次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可是……我们能往哪里跑?”霜星的声音破碎而沙哑,她无力地靠着医生,冰蓝色的眼眸茫然地扫过战场,“以前……以前还有游击队可以接应我们……现在……”
她的话语被一阵更为剧烈的咳嗽打断。
她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面盾牌夹击,瞬间消失在钢铁的缝隙中,那抹溅起的猩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无尽的不甘与愤怒在胸中翻涌,但身体深处传来的尖锐剧痛与潮水般的无力感,却像最沉重的镣铐,将她死死锁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面前。
就在这时,一抹幽蓝色的光焰在他们身侧亮起。伊娜莉丝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现,几缕冰冷的魂火在她周身盘旋、跳动,那非人的气息让几个正试图从侧翼包抄过来的乌萨斯士兵本能地一滞,脚步迟疑地退后。
“你们先走,我断后。”
伊娜莉丝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不是在风雪呼啸、生死一线的战场上,而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医生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留下来可能会死。”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些许,周遭的喊杀声仿佛被隔绝开来。伊娜莉丝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万古的疲惫与了然。
“我说我死过上千回,你信吗?”
“……我信。”医生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这简短的对话像是某种无人能懂的契约。
就在伊娜莉丝准备转身的刹那,医生却突然扭过头,目光紧紧锁住还在喘息的霜星,问出了一个让霜星都感到错愕的问题。
“你的队员里,有会开那些装甲车的吗?”
伊娜莉丝没有去等待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转过身,主动迎向了那堵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钢铁墙壁。
她手中的铳刃发出一声高频的、奇异的嗡鸣。
伴随着精密的机括咬合声,武器的核心部件沿着中轴线骤然分裂,炮管与枪身的结构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回缩、延展、重组,那柄优雅的铳刃在眨眼之间,便化为了两把造型狰狞、枪口闪烁着苍蓝寒光的全自动铳械。
下一秒,毁灭性的弹雨以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倾泻而出。
由纯粹魂火构成的密集弹幕在伊娜莉丝面前汇成一道奔涌的洪流,如同一场逆着风雪冲向天空的流星雨,狂暴地撞进了乌萨斯先遣部队的盾阵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乌萨斯重盾卫士,他们头盔下的狞笑甚至还没来得及转为惊恐,就在那恐怖的弹幕中被瞬间吞没。
厚重的合金盾牌与他们坚固的盔甲,在那蓝色的魂火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片,连带着他们的血肉之躯,一同被撕成碎片,蒸发、消散,最终化为一捧捧纷飞的灰烬。
一个人,却硬生生地在那支纪律严明的乌萨斯追击部队面前,犁开了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地带,暂时扼住了他们推进的脚步。
“术士掩护盾卫,炮兵和弩手,火力压制那个女人!盾卫!推进!拿下帝国的通缉犯!”
后方传来了瓦西里耶夫的怒吼,那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暴躁。
命令之下,那堵刚刚被撕开一道缺口的钢铁盾墙再次蠕动起来。
这一次,每一面厚重的盾牌上都亮起了黯淡的法术灵光,那是军中术士加持的防护法术,让这道防线变得更加坚不可摧。他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踩着同僚的灰烬与残雪前进,金属靴底与冰面的摩擦声沉重而规律,像一头钢铁巨兽在缓缓逼近。
伊娜莉丝射出的魂火弹幕再次呼啸而去,却没能复现方才的毁灭景象。
那些幽蓝色的子弹撞击在闪烁着法术微光的盾面上,发出的不再是撕裂金属的锐响,而是一种沉闷的、被强行中和的滋滋声。一连串耀眼的火花爆开,如同节庆日的烟火,美丽而无害,却连让盾牌晃动分毫都做不到。
伊娜莉丝眼神一凝,扣动扳机的手指停了下来。
你在盾牌上……施加了法术对吧?
毁灭性的枪声戛然而止,让乌萨斯人以为对方束手无措。
还没来得及宣泄心中的狂喜,在这短暂的死寂后,伊娜莉丝将手中的双枪在身前平举,随着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两把狰狞的铳械再次合二为一,变回了那柄优雅的铳刃。
但这一次,从她体内涌出的力量,却与之前那冰冷的魂火截然不同。
她的视线落在了这片被霜星的源石技艺彻底改造过的、冰封的战场上。
她将自己“燃烧”的概念,赋予了脚下厚厚的冰层与积雪,也沿着霜星的法术,扩展到那些被施加在盾卫盾牌的法术上。
仿佛是无声的号令,一朵、两朵、成百上千朵橙金色的火焰,如同地狱中悄然盛开的莲花,从洁白的冰雪深处猛然窜起、绽放。
那火焰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与爆裂,它安静地摇曳着,却散发出一种直抵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威严。
只一瞬间,这片冰天雪地的战场,变成了一片烈焰滔天的火海。
那些身着重甲、步步为营的乌萨斯士兵,甚至没来得及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手中的盾牌突然之间变得滚烫。
火焰并非从外部点燃了他们,而是直接在他们的盾牌内部、在他们的甲胄之上“生成”。
那些坚固厚重的盔甲,本是抵御刀剑与法术的壁垒,此刻却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棺,将他们连同那概念性的火焰一同封锁在内,用最残酷的方式将他们活活烤熟。
盾卫的阵型在极致的恐慌中崩溃了。
士兵们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丢下手中的盾牌与武器,徒劳地在火焰中翻滚、拍打,试图扑灭身上那源自概念的、根本无法熄灭的火焰。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他们翻滚于其上的皑皑白雪,正是这片火海的燃料,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身上的橙金色烈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喜欢明日方舟:我是最会用铳的黎博利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明日方舟:我是最会用铳的黎博利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