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终于歇了。晨光透过回春堂的雕花窗棂，落在药圃里的甘草上，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将药香烘得愈发浓郁。
霍锦正蹲在藏药阁前，把凌玄昨日托人送来的“冰魄草”分类，指尖刚触到草叶的凉意，外堂就传来云珠轻快的声音：“小姐，凌谷主来了！”
她起身时，指尖还沾着点草屑，透过门帘缝隙望去，只见凌玄穿着件月白素衣，肩上挎着个乌木药箱，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手里还提着个布包，步伐轻得像没沾地——是神医谷特有的“踏雪无痕”轻功，寻常人练十年也及不上他三成。
“锦儿丫头，”凌玄走进里间，将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时露出里面的瓷瓶，“这是‘雪参丸’，西域风沙大，耗气血，你带在身上，应急用。”
他目光扫过藏药阁的抽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藏药阁解锁了？看来萧景渊那枚暖玉，倒帮了你个小忙。”
霍锦心头一震，没想到凌玄竟能看出药囊的变化。她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的冰纹——是神医谷特有的控温瓷，能保药丸三年不坏。“师傅怎么知道暖玉的事？”她问，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
凌玄在竹椅上坐下，云珠适时端来一杯清茶，茶汤里飘着片“醒神草”，正是空间里的灵草。
他呷了口茶，目光落在霍锦腕间的银镯上——那镯子是她用空间里的玄铁熔铸的，能藏针，也能感应蛊虫。
“昨日沈府管家来神医谷取药，提了一嘴，说三皇子给你送了块暖玉，还缠了你好几日。”他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画了个圈，“皇室的玉，哪有白送的？萧景渊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他盯上你，不是为了你的医术，是为了……你身上的‘药囊’。”
“药囊？”姜清鸢皱眉，故意装傻，“我只有这回春堂和些药材，哪有什么奇物？”
凌玄笑了，指了指窗外的药圃：“你那圃里的‘霜叶草’，寻常要霜降后才长，你这却提前开了花；还有你给流民开的‘风寒方’，加了味‘灵香草’，那草只在北疆雪山有，你却能随手拿出来——锦儿丫头，你不用瞒我，神医谷虽中立，却也知些天地异宝的门道，你身上的东西，能催熟草药、藏纳物资，是上古传下来的‘药囊（空间）’吧？”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霍锦心里，她攥紧手中的瓷瓶，指腹蹭到瓶底的刻痕——是神医谷的印记。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空间，但我也不知它的来历，只知能存东西、种草药。”
“那就对了。”凌玄语气沉了沉，“萧景渊要找的‘神器残片’，和空间是同源的。当年神器碎裂，一部分化作残片散落在外，一部分凝成了‘空间密钥’，你身上的，就是密钥的化身。
他送暖玉，一是为了试探你是不是密钥持有者，二是想借玉里的‘牵机蛊’追踪你，好找残片的下落。”
霍锦心头一凛，凌玄的话正好印证了她的猜测。她从袖中取出沈雨薇给的银色令牌，放在桌上：“师傅认识这个吗？沈雨薇说，这是苍狼族的令牌，能解西域祭坛的机关。”
凌玄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狼头纹，眼神变得复杂：“这是苍狼族的‘狼王令’，只有历代狼王的亲族才能持有。沈雨薇的祖父是前朝第一皇商，当年曾随先帝北征送粮，或许是那时从苍狼族得来的。
但苍狼族向来护短，不会轻易把狼王令给外人——沈雨薇和他们的关系，恐怕不只是‘持有令牌’这么简单。”
他放下令牌，又道：“还有你说的‘狼血为引’，苍狼族的血有特殊灵力，能激活上古机关，但也会引来他们的追杀——他们认为，神器残片是‘狼神的恩赐’，绝不容外人染指。你若用狼血开祭坛，等于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正说着，外堂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石默浑身是汗地闯进来，手里拿着张卷得皱巴巴的密报：“小姐，天机阁在南楚的眼线传消息，萧景渊这次南巡，根本不是为了拉拢地方势力，是为了和南楚的巫医交易！他们要借南楚的‘噬心蛊’，对付苍狼族的使者！”
霍锦接过密报，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写得清楚：萧景渊与南楚巫医达成协议，用十车丝绸换噬心蛊，计划在西域流沙城，让巫医伪装成苍狼族使者，用蛊控制真正的使者，再嫁祸给霍锦，借苍狼族的手杀她。
“好毒的计。”凌玄凑过来看了眼密报，指尖的青筋微微凸起，“南楚的噬心蛊，能操控人的心智，一旦中蛊，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只听施蛊者的命令。萧
景渊这是想一石二鸟——既拿到残片，又让苍狼族和你反目，他坐收渔利。”
霍锦的指尖捏紧密报，纸边被她捏得发皱。她想起昨晚沈雨薇让管家带的话，说苍狼族使者已在去西域的路上，若是使者中了噬心蛊，她用狼王令开机关时，就会被当成敌人，到时候黑煞门的蚀骨毒、南楚的巫医、被操控的苍狼族，还有萧景渊的伏兵，会把她困死在流沙城。
“师傅，您知道怎么解噬心蛊吗？”她抬头问，眼中带着一丝急切。
凌玄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医书，翻到其中一页：“噬心蛊的解药需要‘龙涎花’，这种花只在西域的流沙城深处有，而且要在风沙最大的时候才开花。
你去西域，不仅要找残片，还要找龙涎花——不然就算躲过了蚀骨毒，也躲不过噬心蛊的算计。”
他把医书递给霍锦，指尖在书页上停顿：“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萧景渊身边，有个叫‘顾昭宁’的女子，是南楚送来的巫医，擅长‘摄魂术’，能让人产生幻觉。
她和黑煞门门主是一伙的，你遇到她，一定要小心——她的摄魂术，连我的‘清心丹’都只能抵挡半个时辰。”
霍锦接过医书，书页上的“龙涎花”图谱旁，画着个小小的火神纹，和祭坛机关图上的符号一模一样。她忽然明白，凌玄早就知道神器残片的事，只是一直没说——他是在等她自己发现，也是在暗中帮她。
“多谢师傅。”她躬身行礼，语气带着真心的感激。
凌玄摆摆手，起身整理药箱：“我能帮你的就这些。神医谷中立，不能直接插手皇室和苍狼族的事，但你若在西域遇到麻烦，可往神医谷的西域分舵去，那里的弟子会帮你。”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目光落在霍锦腕间的银镯上：“还有，萧景渊给你的暖玉，虽然被空间吞噬了，但玉里的蛊虫气息，可能还残留在你身上。你去西域前，用灵泉水泡个澡，能除尽气息——别让他的人，轻易找到你。”
凌玄走后，回春堂又恢复了安静。姜清鸢坐在竹椅上，手里拿着密报和医书，窗外的晨光落在书页上，将“龙涎花”的图谱照得清晰。
石默站在一旁，低声道：“小姐，我们要不要推迟去西域？萧景渊布了这么多局，太危险了。”
霍锦摇头，眼神坚定：“不能推迟。风沙季只有半个月，错过了，祭坛就会被埋，残片也会找不到。
而且萧景渊越是想让我不去，我越要去——我要让他知道，他的算计，困不住我。”
她起身走向藏药阁，把密报和医书放进抽屉，指尖触到那瓶雪参丸时，忽然想起凌玄刚才的话——顾昭宁的摄魂术。
她从空间里取出灵泉水，倒在一个小瓷碗里，又加入一点“清骨散”，调成糊状：“石默，把这个分给天机阁的弟兄，涂在太阳穴上，能抵挡摄魂术的幻觉。”
石默接过瓷碗，点头应下。云珠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包袱：“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药材、丹药、令牌都在里面，还有你要的玄铁针，我也多带了几盒。”
霍锦接过包袱，指尖碰到里面的狼王令，令牌上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她望向窗外，晨光中的回春堂，药圃里的甘草随风轻晃，像在为她送别。
可她知道，这一别，再回来时，或许江南的雨，又会是另一番模样。
而此刻的苏州行院里，萧景渊正坐在案前，看着顾昭宁递来的噬心蛊虫卵。虫卵是黑色的，放在玉盒里，泛着淡淡的绿光。
“你确定，这蛊能控制苍狼族的使者？”他问，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顾昭宁笑着点头，指尖划过虫卵：“殿下放心，我的噬心蛊，只要沾到一点血，就能钻进人的心脏。
到时候，使者会以为是姜清鸢下的蛊，苍狼族的骑兵，会把她撕成碎片。”
萧景渊拿起玉盒，眼底闪过狠厉：“好。明日，就让霍锦，带着她的药囊和令牌，去西域送死吧。”
窗外的阳光刺眼，行院里的龙涎香，混着蛊虫的腥气，飘出很远。
霍锦不知道，她明日踏上的西域之路，不仅有风沙、毒蛊和伏兵。
这场围绕着神器残片的棋局，早已不只是皇子夺嫡、势力争斗，更是一场关于血脉、宿命与救赎的较量。而她，正站在棋局的中心，一步步走向那个藏在流沙城深处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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