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号在光海中漫无目的地漂流，舰身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花瓣粉，那是无数种子绽放时落下的痕迹。导航屏幕彻底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流动的光纹，像所有春天的印记在互相问候。杉菜趴在舷窗上，看着那些飘向虚空的种子，突然发现其中一颗正逆着光流飞来，种子外壳上印着个陌生的标记——像只衔着信纸的星鸟。
“它在找我们。”亚梦的溪铃轻轻晃动，水纹将种子托进舱内，种子裂开的瞬间，飞出片半透明的羽毛，羽毛上的光纹组成段影像：一片从未见过的绿星，地表覆盖着会发光的草，草叶间插着无数半截的信笺，信笺上的字迹与传星网的藤蔓文一模一样。
“是‘回信’。”文茜接住羽毛，风信石突然发出共鸣，光海中浮现出更多逆飞的种子，每个种子外壳都印着不同的标记，有冰谷的冰晶花，有沙语城的城墙纹，最奇特的是颗裹着火山灰的种子，上面的字迹是烬土之花的脉络，“我们送出去的信，有人收到了。”
望舒号跟着星鸟标记的种子飞行，越往前，逆飞的种子就越密集，它们像群归巢的鸟，在舰身周围盘旋。杉菜认出其中一颗种子上的邮戳——是终冻土新生的印记，只是邮戳边缘多了串小小的脚印，像孩子们在新花田里奔跑时留下的。
“它们带着新的故事回来的。”杉菜指尖划过种子，种子突然投射出幅画面：终冻土的花农正教孩子们辨认种子，那些孩子的眼睛里映着共生域的流动云海，手里攥着融冰境的冰火种子，“他们把春天的故事写进了新的信里。”
亚梦的溪铃在舱内展开水幕，所有逆飞种子的影像在水幕中汇聚：绿星上的人用发光草修补信笺，冰谷的守灯人给新种子系上冰铃，沙语城的遗址上，有人用沙粒拼出新的花形，每个画面的角落，都有颗灰绿色的种子在发芽——是记沙的种子带着沙语城的记忆，找到了新的土壤。
“信是会回音的。”亚梦轻声说，水幕中央浮出片完整的星图，所有被唤醒的冻土都亮着，星与星之间的光带里，无数种子在双向流动，像来来回回的信笺，“送出去的春天，会带着新的春天回来。”
望舒号抵达那片绿星时，发现这里的光草正在编织巨大的网，网眼间挂着无数风干的种子壳，每个壳上都刻着回信：“收到了你的春天，这里的冻土在发芽”“沙语城的花种开花了，孩子们说像会发光的沙子”“融冰境的水流到了这里，我们用它浇灌了新的种子”。最显眼的是片紫渊花的花瓣信，上面用冰裂纹写着：“阿雪说，冰谷的冰棱开始结出花形了”。
“是‘回音谷’。”文茜望着光草网中心的石碑，石碑上没有字，只有无数重叠的邮戳，最底层是终冻土的黑石印，最上层是绿星的星鸟印，“所有收到信的冻土，都会把新故事寄到这里。”
杉菜突然发现，光草网的边缘正向外生长，新的藤蔓缠着逆飞的种子，向未知的虚空蔓延。文茜的风信石飞向石碑，石碑突然发出光，将所有回信的影像投射到光海中，那些影像与望舒号经历的记忆重叠：共生域的流动土壤里，多了绿星的光草种子；融冰境的冰面上，浮着回音谷的光草叶；连传星网的藤蔓上，都缠着新的回信花瓣。
“原来我们不是在赶路，是在铺信路。”杉菜笑着说，掌心的星鸟种子突然裂开，冒出的芽尖指向光海的尽头，那里有片模糊的星云，星云中隐约有信笺在闪烁，“还有新的信要送吗？”
文茜没有回答，只是拉动操纵杆，望舒号的光翼在光海中转向，逆飞的种子纷纷让开道路，像在为信使指引方向。风信石的光芒与所有回信的光相融，舰身两侧的舷窗上，自动浮现出流动的坐标——不是固定的数字，而是无数正在发芽的种子轮廓。
“信永远送不完的。”亚梦的溪铃映出光海尽头的星云，“就像春天永远有新的故事。”
望舒号驶离回音谷时，光草网的回信突然集体发光，化作道彩虹般的光带，缠在望舒号的光翼上。杉菜回头望去，看见无数新的种子正从绿星起飞，有的跟着光带飞向望舒号，有的顺着藤蔓飞向其他冻土，每个种子上都带着两个邮戳——出发地的，和目的地的。
“下一封信，要写什么？”杉菜轻声问，指尖的光带里，一颗裹着彩虹的种子正在闪烁。
文茜调整着航线，望舒号的光翼在光海中划出道流畅的弧线，光带里的种子跟着一起舞动：“写我们见过的所有春天，”她笑着说，“再写我们即将见到的新春天。”
回音谷的光草网在身后不断扩展，网眼间的回信越来越多，有的来自已知的冻土，有的来自刚刚被唤醒的虚空。望舒号的光翼带着满身的邮戳和光带，向着那片模糊的星云飞去，光轨所过之处，双向流动的种子在虚空中交织，像无数封信在互相拥抱，信里写着：
“你好，春天。”
“你好，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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