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鹤亭的嘶吼还在戏院后台回荡,黑色雾气撞在金色光盾上发出的“滋滋”声渐渐减弱,像是困兽最后的挣扎。苏眠却没有回头看那团作恶的雾气,她的目光牢牢锁在身前的红色身影上——苏玉棠的核心执念幻影就站在舞台中央,凤冠上的珠花微微晃动,红色戏服的下摆还沾着虚幻的“血迹”,手里攥着的真剑泛着冷光,却不再有之前的紧绷,指节的泛白慢慢褪去,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眠放轻了脚步,每一步都踩在舞台的木质地板上,发出极轻的“咯吱”声,像是怕惊扰了这个被误解了几十年的灵魂。她走到苏玉棠幻影面前,距离不过两步,能清晰看到对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那不是愤怒的泪,也不是绝望的泪,而是带着一丝茫然和期待,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的能读懂她藏在戏服下的委屈。
“玉棠姐,”苏眠先开了口,声音放得极柔,像是在和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说话,“我找到你藏在戏服领口的‘赵’字了,很小,藏在鱼鳞甲的第三片花纹下面,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苏玉棠幻影的身体猛地一震,攥着真剑的手松了松,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滴在戏服的红色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浅浅的印记。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眼底的茫然少了几分,多了几分专注——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是她当年用指尖蘸着血,在转身的间隙偷偷划下的,她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我还找到了你写给母亲的信,”苏眠继续说着,从内侧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信纸,轻轻展开,“你说‘若十日之内未能归家,便去寻张老板’,你怕母亲担心,却又不敢写明危险,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留下线索。张老板也没有辜负你,他帮你查了账册,还送了你原版剧本,只是可惜……”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他没能来得及阻止那场演出。”
提到“张老板”,苏玉棠幻影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温暖,又很快被悲伤覆盖。她缓缓抬起手,像是想触碰那张信纸,指尖却穿过了纸页——她只是一道执念,再也无法真正触碰那些承载着回忆的物件。苏眠看出了她的遗憾,将信纸轻轻放在舞台的地板上,对着她轻声说:“你看,信还在,张老板也还在,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向所有人证明你的清白。”
顺着苏眠的目光,苏玉棠幻影看向舞台边缘——张老板的幻影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账册,那是他当年没来得及交给苏玉棠的、记录着赵鹤亭挪用公款的完整证据。看到苏玉棠望过来,张老板幻影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眼神里满是歉意和认可。
“还有你母亲,”苏眠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笃定,“我在镜像回溯里看到了,赵鹤亭后来被抓了,你母亲被张老板接走了,她知道了所有真相,一直在等你‘回家’。她常说,她的女儿不是戏德败坏,是最懂戏、最勇敢的孩子。”
这句话像是一道钥匙,彻底打开了苏玉棠幻影的心防。她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传出,不再是之前的隐忍,而是带着释放的委屈。红色戏服的“血迹”开始慢慢变淡,像是被泪水冲刷着,露出下面精致的鱼鳞绣纹——那是她当年一针一线绣的,每一片“鱼鳞”都藏着她对戏曲的热爱,藏着她想成为“最好虞姬”的初心。
苏眠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执念净化碎片”——这是她在青山疗养院净化院长核心执念后留下的碎片,泛着温暖的金光,像是一小块浓缩的阳光。她轻轻托着碎片,递到苏玉棠幻影面前:“这是能帮你化解执念的碎片,但是我想先告诉你,你的坚持没有错,你的牺牲不是白费。你用生命守护的‘戏魂’,我看到了;你为了母亲的隐忍,我也看到了。你不是他们说的‘戏德败坏’,你是最懂虞姬、也最像虞姬的人——虞姬为霸王自刎是为了风骨,你为真相‘自刎’,是为了正义。”
苏玉棠幻影看着那片金光,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碎片的瞬间,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蔓延到全身,她的身体不再是半透明的虚幻,而是多了几分真实的质感,凤冠上的珠花也恢复了当年的光泽。她握紧碎片,泪水再次滑落,这次却带着释然的笑:“原来……真的有人信我……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一天了……”
“不止我信你,”苏眠举起掌心的青铜镜,镜面的青光再次亮起,这次不再是映照真相的锐利光芒,而是带着柔和的温度,将赵鹤亭挪用公款、威胁苏母、替换真剑的记忆片段,一一投射在戏院的墙壁上,“他们也会信你。”
墙壁上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赵鹤亭和戏班老板在暗室分赃的嘴脸,他威胁苏母时的恶毒,他偷偷替换真剑时的阴狠,每一个细节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残留的观众幻影面前。
之前还带着一丝疑虑的观众幻影,此刻彻底被震撼了。
那个曾经冲在最前面、推搡过张老板的老戏迷幻影,看着画面里赵鹤亭威胁苏母的场景,突然捂住嘴,眼泪从空洞的眼眶里滚落:“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他的话,不该冤枉你……玉棠小姐,对不起……”他慢慢走到舞台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消散前,他留下了一张完整的戏票,票面上“20排3号”的字迹格外清晰——那是苏眠最初的座位,像是在以这种方式,为当年的盲从道歉。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幻影,看着赵鹤亭替换真剑的画面,颤抖着说:“我当时就在后台打杂,看到他拿了两把剑,我还以为是道具……我要是早点说出来,是不是你就不会死了……”她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对着苏玉棠幻影深深鞠躬后,也渐渐消散,留下一支她当年偷偷藏起来的、苏玉棠用过的眉笔。
越来越多的观众幻影开始道歉,他们有的留下当年的戏单,有的留下自己画的虞姬画像,有的只是反复说着“对不起”,然后一一消散。戏院大厅里的怨念越来越淡,空气中的霉味被一股淡淡的墨香取代,像是回到了当年苏玉棠演出成功的夜晚,满是掌声和喝彩。
道具师的幻影走到苏玉棠面前,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白色虞姬戏服——那是他当年没来得及给苏玉棠的,戏服的领口绣着一朵白色的菊花,象征着纯洁和释然。“姑娘,这是我欠你的,”道具师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我要是多问一句,要是早点发现剑有问题,你就不会……”
“李叔,不怪你。”苏玉棠幻影终于开口,声音温柔,“是我自己选的路,也是我自己想留下真相。你一直护着我,我都知道。”她接过那件白色戏服,轻轻贴在胸口,红色戏服上最后的一点“血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色戏服的纯净,像是洗去了所有的冤屈和误解。
张老板的幻影走到苏玉棠身边,手里拿着那本完整的账册:“玉棠,你看,证据都在,赵鹤亭的罪证跑不了了。你母亲后来过得很好,我一直照顾她,直到她走的那天,她还在说,等你‘回来’,要一起看一场原版的《霸王别姬》。”
苏玉棠幻影看着账册,又看了看张老板,笑着点了点头,眼眶里却还是含着泪——那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是终于被理解、被认可的泪。她握紧手中的“执念净化碎片”,碎片的金光越来越亮,开始融入她的身体,她的轮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却不再有之前的痛苦,而是带着平静和满足。
就在这时,后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黑色雾气冲破了金色光盾,赵鹤亭的幻影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的身形变得异常庞大,黑色雾气中夹杂着猩红的闪电,手里拿着一把染血的长刀,显然是吸收了戏班老板的残余执念,变得更加疯狂:“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苏玉棠,你毁了我的名声,毁了我的戏班,我要让你和这个戏院一起消失!”
他挥舞着长刀,朝着苏玉棠幻影砍来,刀风带着刺耳的呼啸,像是要将整个舞台劈碎。苏眠下意识地挡在苏玉棠面前,举起青铜镜,准备凝聚光盾,却被苏玉棠轻轻拉住了手。
“姑娘,这次让我来。”苏玉棠幻影的声音坚定,她握紧手中的真剑——此刻的真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冷冽,而是泛着温暖的金光,“我欠你的,欠大家的,都该由我来结束。”
她松开苏眠的手,一步步朝着赵鹤亭的幻影走去,白色的虞姬戏服在风中飘动,像是一朵盛开的雪莲。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只有坚定和释然,手里的真剑举起,对准了赵鹤亭的幻影:“赵鹤亭,你背叛师友,挪用公款,草菅人命,今天,我要为所有被你伤害的人,讨回公道!”
青铜镜的青光与苏玉棠手中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笼罩了整个舞台。一场关于正义与罪恶、坚守与背叛的终极对决,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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