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计划所在的秘密基地，深藏于西部人迹罕至的群山之中，与其说是一座工坊，不如说更像一个伤痕累累的战场。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灵能过载后的焦糊味、特种金属熔炼的炽热气息，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混合着疲惫与执拗的紧张感。
周玄的銮驾在重重关卡验明正身后，才得以进入核心区域。眼前的一幕，远比奏章上冰冷的文字更具冲击力。
巨大的机库内，如同陈列着巨兽的骸骨场。七艘大小不一的原型舰残骸静卧其中，无声地诉说着失败的惨烈：
有的从中断裂，露出扭曲的龙骨和烧毁的灵能线路；有的外壳呈不规则的熔融状，显然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内部能量冲击；还有一艘最为庞大的，侧倾在地，一侧的“灵翼”完全碎裂，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撕扯过。
墨衡亲自陪同，这位平日里沉稳的宗师，此刻眼窝深陷，嗓音沙哑，但介绍起失败原因时，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陛下，这一艘，败在灵能核心输出不稳。我们试图用‘叠聚式’符文结构提升功率，但在极限工况下，灵能流发生谐波畸变，导致核心熔毁……”
“那一艘，舰体材料不过关。为了减重，采用了新型的‘空灵木’复合金，强度测试时表现优异，但在实际飞行中，遭遇高空乱流，灵压剧变，材料内部的灵导纤维发生共振断裂……”
“还有操控系统……唉，空中姿态瞬息万变，现有的符文逻辑阵列反应迟缓，无法应对复杂的气流变化，导致失控坠毁……”
每一个轻描淡写的“失败”背后，都是无数个日夜的苦心钻研、精密计算，以及最终那令人心碎的解体轰鸣。
基地的工程师和工匠们，许多人身上还带着烫伤或划痕，他们沉默地站在残骸旁，眼神中既有挫败，更有一种不甘的火焰。
朝中的质疑并非空穴来风。半年来，投入的银钱如流水，消耗的天材地宝不计其数，却连一艘能稳定离地一炷香时间的验证舰都拿不出来。
若非周玄一力坚持，并且动用了部分皇室内帑直接支持，这个项目恐怕早已在巨大的压力下夭折。
周玄缓缓走过这些残骸，手指拂过一片焦黑的装甲板，冰冷而粗糙的触感传来。他没有看那些垂头丧气的工程师，而是转向墨衡和围拢过来的核心研究人员。
“诸位爱卿，”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们知道，朕此刻看到了什么吗？”
众人抬起头，有些茫然。
“朕看到的，不是七次失败。”周玄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年轻或沧桑的脸庞，
“朕看到的是，我们排除了七条走不通的路！每一次爆炸，每一次碎裂，都让我们离真正的成功更近一步！”
他走到一幅巨大的、画满了符文推演和结构图的黑板前，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每次失败的分析和改进方案。
“灵能核心不稳，我们就继续优化结构，或者寻找更稳定的能量源！材料强度不够，我们就尝试新的配方和锻造工艺！操控系统迟钝，我们就研发更快的符文逻辑！问题一个个出现，我们就一个个解决！”
周玄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一种感染人心的激情：“诸位！你们在做的是什么？是让凡人之躯，征服苍穹的伟业！是让我大周的旗帜，终有一日能飘扬在云端之上的壮举！古往今来，哪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是一蹴而就的？若因艰难便放弃，我等与匍匐于地的虫豸何异？”
他拍了拍一位年轻研究员的肩膀，那年轻人因为激动和羞愧，眼眶有些发红。
“不要怕失败！朕说过，内帑就是你们的后盾！需要什么资源，尽管开口！朕要的，是你们敢想、敢干、不怕摔跤的这股劲头！”
皇帝的这番话，如同给干涸的土地注入了甘泉。
研究人员们挺直了脊梁，眼中的迷茫和沮丧被重新点燃的斗志所取代。墨衡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拱手：
“陛下信任如山，臣等……万死不辞！必竭尽所能，攻克难关！”
离开基地时，周玄与墨衡并肩而行，低声嘱咐：
“墨师，压力朕替你顶着。技术上的事，你全权决断。记住，我们追求的不是一时的惊艳，而是可靠、实用、能够改变战略格局的国之重器。哪怕慢一点，也要稳扎稳打。这天空，我们迟早要征服的。”
墨衡重重点头，目送銮驾离去，转身走回那布满残骸和图纸的机库，脚步坚定。他知道，前路依然布满荆棘，但皇帝的理解和支持，以及那份共同仰望星空的梦想，将成为整个团队跨越一切艰难险阻的最大动力。
下一次的试验，或许依旧会失败，但成功的曙光，似乎已在这屡败屡战的执着中，悄然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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