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篮里又传出一声闷闷的：“……呱。” 透着十足的憋屈和认命。
李莲花看着那安分下来的竹篮，实在没忍住，嘴角弯起一个极深的弧度，肩膀微微抖动。
李莲花起身去准备食物，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桌上的竹篮。
只见那竹篮安静了片刻，盖子边缘悄悄探出两只小小的、蹼状的爪子，扒着缝隙，似乎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李莲花假装没看见，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过一会儿，那爪子又缩了回去，篮子里传来极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里面的“住户”在不安分地调整姿势。
司凤好奇地趴在桌边，小声对着竹篮说话：“阿飞，你别生气啊……这次真的是意外。”
“呱！” 篮子里传出的声音似乎带上了点恼怒，还伴随着一下撞击篮壁的轻响。
李莲花背对着他们，无声地笑开了。
他实在想象不出笛飞声那张万年冰封、杀气腾腾的脸，配上如今这副……形态，是何等光景。
这怕是笛盟主此生最想抹去的黑历史。
他将简单的饭菜端上桌，特意盛了一小碟清水，又掰了一小块馒头屑，推到竹篮旁边。
他知道蛤蟆要吃蚊子虫子之类的……但眼前这只，怕不乐意吃。
篮子里顿时没了声响，一种名为“羞愤”的情绪几乎要化为实质从透气孔里溢出来。
李莲花善解人意地没有催促。
他进厨房做饭。
只做饭！
菜从司凤给他的小荷包里取出来。
都是美味佳肴。
饭后，李莲花收拾妥当，提起竹篮：“笛盟主，委屈你先在此休息。放心，此事天知地知，我们知你知，绝不会再有第四人知道。”
篮子里毫无反应，死一般的寂静。
李莲花忍着笑，将竹篮放在窗边通风的角落。
夜色渐深，莲花楼内烛火摇曳，司凤打了个哈欠，爬上床很快睡着了。
李莲花坐在桌边，就着灯火看书，偶尔抬眼看向窗角的竹篮。
那篮子安安静静，仿佛里面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蛤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莲花以为里面的那位终于认命入睡时，却听到极其轻微、带着某种奇异节奏的……
“呱……呱呱，呱……”
李莲花执书的手顿在半空，半晌，他终于低下头，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彻底笑出了无声的眼泪。
老笛啊老笛，你也有今天！
忽然，
“呱！呱呱！” 叫声急促而焦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杀意。
司凤也惊醒了。
李莲花和司凤同时看向竹篮。
只见篮盖被猛地顶开，那只黑金蛤蟆跳了出来，在桌上焦躁地来回蹦跳。
它突然转向东南方向，周身竟散发出凛冽的杀气。
“阿飞你干嘛？”司凤一惊。
“呱！” 蛤蟆重重应了一声，突然猛地一跃，速度快得惊人，直接化作一道黑金色的流光，破窗而出，瞬息间消失在夜色中。
“阿飞！”司凤惊呼。
李莲花脸色微变，当即抱起司凤：“追！”
两道身影疾掠而出，朝着东南方向追去。
当他们赶到时，只见万圣道内外横七竖八躺满了万圣道弟子的尸体。
主殿内，单孤刀惊恐地后退，一道黑金色的影子快如鬼魅。
“噗嗤”一声，单孤刀心口出现一个血洞。他难以置信地倒地，怀中掉出一本密册。
单孤刀？！
李莲花的脚步顿在原地，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
十年来的寻找，十年来的愧疚，十年来的执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那些他以为的意外，那些他自责的疏忽，全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最信任的师兄，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司凤担忧地拉住他的衣袖：“二哥？”
李莲花没有回应。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单孤刀的尸体，眼神从震惊到茫然，从茫然到痛楚，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只黑金蛤蟆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呱。”
这时，李莲花突然动了。
他一步步走向单孤刀的尸体，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十年……”他低语，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找了你十年……”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和嘲讽：“好师兄……你真是我的好师兄啊……”
笑着笑着，那声音渐渐带上了哽咽。
这个人从十年前就开始算计他，
他这十年的执念都是一场笑话。
司凤从未见过这样的二哥，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就连那只黑金蛤蟆也安静下来，蹲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良久，李莲花缓缓站起身。
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已经收敛，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此地不宜久留。”
司凤取出一只篮子，把蛤蟆丢进去。
跟着李莲花迅速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回到莲花楼，李莲花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月光洒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寂寥。
司凤将篮子放桌子上，担忧地看着二哥的背影。
他悄悄走过去。
“二哥，你还有我们，爹娘，兄弟姐妹们，那个单孤刀是你来历劫的劫难。我和阿飞，我们会陪着你的，这一辈子都会在你身边。”
李莲花微微一怔，低头看着司凤担忧的脸，眼中的冰霜渐渐融化。
他伸手揉了揉司凤的头发，唇角终于勾起一个弧度。
“嗯，”他轻声道，“二哥知道。”
是啊，十年执念已成空，但眼前人，才是真实。
第二天，莲花楼冲出一道手拿魔法杖的身影，紧接着又冲出一道拿刀的身影。
“阿飞你冷静，我说了不是故意的！”司凤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冷静不了，都多少次了，你别跑，让我砍几刀！”笛飞声怒不可遏。
李莲花慢悠悠的背着药箱，往集市去，狐狸精跟在他身后。
远处传来笛飞声的惊呼，司凤不知道又把他变成什么样子。
李莲花唇角弯了弯。
阳光明媚，草木葱茏。
生命如此美好。
（这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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