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垠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
凌霄的意识仿佛被抛入了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之海，不断下沉。四周是粘稠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死寂，无数破碎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碎片如同冰锥，持续不断地刺击着他残存的理智。
【放弃……】
【归寂……乃汝等……宿命……】
【拥抱……虚无……】
那古老的意识并非以语言沟通，而是直接将亿万载沉淀的、对一切生机的憎恨与对终极寂灭的渴望，化作最纯粹的精神风暴，疯狂冲刷着凌霄的自我认知。记忆的碎片开始变得模糊，父母关切的面容、朋友的笑闹、阳光下青草的香气……这些构成“凌霄”存在的基石，正在被冰冷的黑暗迅速侵蚀、覆盖。
我是谁？
一个无用的累赘……
一个迟早被吞噬的容器……
不如沉眠……归于寂静……
就在他的意识之光即将彻底熄灭，被那浩瀚的古老恶意同化的瞬间——
嗡——！
一点稳定的、理性的、带着不容置疑秩序感的淡金色光辉，骤然在这片意识深渊的极远处亮起！
那光芒并不炽烈，却如同暴风雨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坚定地穿透层层黑暗与混乱的低语，精准地锚定了凌霄即将涣散的核心。
是七海建人！
外界，七海建人半跪于地，左手五指如爪，死死按在凌霄剧烈颤抖、冷汗涔涔的额头上。他眼镜后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额角罕见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高度凝聚的咒力，正以最大功率、却又极致精妙地转化为纯粹的精神力量，不顾一切地灌入凌霄的意识海，构筑起那道抵御虚无风暴的理性壁垒。
“凌霄！”他的声音透过力量的链接，直接响彻在凌霄即将沉沦的意识深处，冰冷，平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遵循我的指引！构筑你的‘墙’！一砖一瓦！回想训练的方法！秩序！逻辑！‘劳动即是狗屎’，但正因如此，才更要清醒地面对它！将你的痛苦与恐惧，转化为构筑防御的材料！”
这声音如同冰冷的淬火剂，浇在凌霄即将融化消散的意志上，带来了剧痛，却也带来了瞬间的凝固与成形！
对！理性壁垒！
我是凌霄！
我不是容器！
一股求生的本能被彻底激发，他开始疯狂地调动七海建人灌输的力量以及自身残存的精神力，依照无数次冥想训练形成的本能，拼命地在意识海中重构那由无数绝对理性的几何图形构成的防御！
淡金色的光辉在他核心周围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黑暗的侵蚀。
【———抗拒———】
【———毁灭———】
古老的意识发出了愤怒的咆哮，黑暗变得更加浓稠，化作无数狰狞的、哭泣的、尖啸的鬼面，前赴后继地撞击着那摇摇欲坠的金色光罩。每一次撞击，都让凌霄感觉灵魂被撕裂一次，刚刚凝聚的壁垒上裂纹密布。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绝望的拉锯战中——
轰！！！
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蛮横、暴烈、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如同烧红的巨楔，猛地凿穿了意识深渊的壁垒，强行闯了进来！
那是更木剑八的意志！它根本没有任何技巧与形态，就是最原始的战意与破坏欲的凝聚体！
“吵死了！烦人的老古董！给老子——滚出来！！！”
没有交流，没有安抚，只有最直接的、针对那古老意识的、铺天盖地的挑衅与杀意！
剑八的意志在外界化为实质的灵压，如同熊熊燃烧的血色烈焰，将凌霄整个人包裹起来。他并未像七海建人那样小心翼翼地进行精神疏导，而是以最粗暴的方式，将自己的狂暴存在感狠狠“砸”进凌霄的意识战场，强行分担那古老意识施加的压力！
这种方式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连同凌霄的意识一起撕碎。但这毫无道理的、蛮横的介入，却产生了奇效！
那古老的意识显然没遇到过这种“不讲理”的存在。它的绝大部分注意力瞬间被这嚣张无比的、散发着极致“生机”与“战斗渴望”的美味灵魂所吸引！
【———狂战士———】
【———吞噬———】
黑暗的浪潮猛地调转方向，疯狂扑向剑八那闯入的意志洪流！
“来啊！老东西！看谁吞了谁！”剑八的意志发出兴奋的咆哮，非但不退，反而主动迎上，与那古老的黑暗疯狂地撕咬、对撞起来！
这种最原始的精神层面上的互相吞噬与搏杀，其凶险与痛苦远超物理战斗。剑八在外界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牙龈咬出了血，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狰狞畅快！
七海建人压力一轻，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现在！凌霄！固化壁垒！驱逐它！”他低喝一声，将所有咒力转化为最精纯的“秩序”之力，注入凌霄的理性壁垒之中！
得到了喘息之机，得到了两大英灵以截然不同方式的全力支援，凌霄的意识核心发出了最后的、声嘶力竭的呐喊！
“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那摇摇欲坠的理性壁垒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无数绝对理性的几何纹路瞬间蔓延、加固、交织，将残存的黑暗力量狠狠向外推挤！
外有剑八的狂暴意志吸引火力、疯狂撕扯，内有七海建人的理性之力稳固核心、提供支援，凌霄自身的意志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凝聚与爆发！
三重力量的冲击下，那古老的意识发出了不甘的、尖锐的嘶鸣，它终究只是一缕跨越时空的残念，并非完整本体，无法同时对抗这三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坚韧的力量洪流！
【———标记———永存———】
最终，它如同退潮的黑色潮水般，带着无尽的怨毒，从凌霄的意识海中迅速抽离、消退，只留下最后一句冰冷的诅咒，再次加深了那道眉心深处的烙印，随即彻底隐没回祭坛的裂缝深处，陷入了死寂。
“呃啊……！”
凌霄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尤其是眉心，如同被烙铁狠狠烫过，传来阵阵灼痛。但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那种被异物侵占的冰冷与粘稠感消失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七海建人略显苍白的脸，以及他依旧按在自己额头、尚未收回的、微微颤抖的手。
另一边，剑八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揉了揉太阳穴，金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狂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很快又被兴奋覆盖：“哼！没用的废物，最后还是得靠老子！”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凌霄。他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迥异、却都在最关键时刻不惜代价守护了他的英灵，鼻腔一酸，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沙哑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
七海建人缓缓收回手，重新戴好眼镜，掩去了眼底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松懈。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平稳，甚至更加简洁：“清除残留污染，巩固精神壁垒。十分钟后撤离。”
他转身走向那座彻底黯淡的祭坛，开始采集最后的样本和数据，仿佛刚才那场凶险万分的精神争夺战只是日常任务的一部分。
剑八则不耐烦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头，但破天荒地没有催促，只是扛着刀，警惕地扫视着恢复死寂的洞窟，像是在防备那东西去而复返。
凌霄坐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空空荡荡的灵力和依旧隐隐作痛的眉心，心中却有一种全新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不再仅仅是恐惧和依赖。
而是一种…经历过生死与共后，产生的坚实无比的信任，以及一种愈发强烈的、想要真正与他们并肩而立的渴望。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开始依言调息，巩固那在危机中得以淬炼的精神核心。
洞窟内重归寂静，只有地下湖水缓慢滴落的声音。但某种无形却坚韧无比的纽带，已在此地悄然铸就。
下一章预告： 撤离黑山！此次行动的收获与代价？凌霄的灵基与能力会有何变化？龙盾局对古老祭坛的发现将作何反应？“影噬”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团队的羁绊加深，但前方的阴影，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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