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
珠世夫人微微蹙眉，凝视着下方载玻片上的样本。
程墨推开内室门。
“您回来了，程墨先生。”
珠世看到程墨，打了个招呼。
“看这里……”
她让开一些位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即使稀释到这个程度，鬼血细胞的活性和分裂速度也远超常理，它们几乎是在…掠夺性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养分，并释放出一种未知物质，试图同化接触到的正常细胞……”
程墨俯身望去。
显微镜视野中，那些稀释后的鬼血细胞如同狂暴的微型异形，疯狂蠕动、增殖，展现出惊人的侵略性。
但这只是表象。
他眼中淡金色的微光无声流转。
【真实之眼】的能力深入启动，视野瞬间穿透了物质的微观层面，触及更深层的东西。
他看到的不再是细胞结构，而是能量的流动与构成。
在那些狂暴的鬼血生命能量深处，他清晰地“看”到了一种独特的东西。
那并非纯粹的能量，更像是一种极其细微、却结构复杂的印记。
它们如同最微小的寄生虫，无论程墨和珠世如何稀释鬼血的密度，都紧密地缠绕、甚至嵌入在生命能量本身之中。
“不仅仅是活性…”
程墨直起身，语气凝重。
“我看到了一种印记，它嵌合在生命能量里，带有…某种指令性的意志碎片。”
珠世快步走到另一台仪器旁，迅速更换了样本。
“请看绯村千一的血样。”
程墨再次看去。
景象截然不同。
绯村千一的血液中同样存在那种诡异的“印记”。
但它们的光芒明显黯淡，活动性大大降低，仿佛陷入了泥潭。
一种温暖、坚韧的淡金色能量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顽强地束缚着那些印记的侵蚀。
双方陷入艰难的拉锯战。
“还有这个，上弦之肆的样本。”
珠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半天狗的血液样本呈现在【真实之眼】下，景象堪称恐怖。
其中的“印记”不仅数量庞大，而且极度活跃。
它们疯狂地扭动、咆哮，散发出混乱不堪的情绪色彩……
暴怒的赤红、憎恨的漆黑、哀伤的灰蓝、空喜的惨白…
它们彼此撕扯，却又被某种更上位的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形成了那种分裂而强大的能量源。
“果然…果然如此！”
珠世激动地握紧了手，她看向程墨，语气急促：
“我研究了数百年，早就怀疑无惨的血液绝非简单的变异毒素，它更像是一种诅咒，一种深植于灵魂和血脉之中的契约载体！”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就是这样，那种感觉……就像有一个外来的、恶意的核心盘踞在灵魂深处，控制我的力量，扭曲我的意志！
“比喻很巧妙。”程墨的声音平稳。
他虚指着那些在真实之眼下无所遁形的结构：“无惨将他那庞大的生命能量、剥离下来的微小灵魂碎片、以及最核心的……蕴含着绝对服从和扭曲欲望的诅咒。”
“三者糅合在一起，通过对人体细胞的污染共同构成了‘鬼’这种高度活化的超自然存在。”
程墨继续道：“而惧怕阳光……并非因为能量本身脆弱，而是因为无惨自身灵魂存在巨大缺陷。”
“他内心极度阴暗，对死亡有着超越一切的恐惧，这种灵魂层面的缺陷干扰下，导致由他灵魂碎片构建的能量框架存在先天的、无法自我修补的结构性弱点，会被阳光中某种特定频谱的能量彻底瓦解。”
珠世缓缓站直身体，脸上震惊之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锐利。
数百年的迷雾被拨开，敌人最根本的奥秘暴露在眼前。
“那么，逆转鬼化，只要清除掉这些灵魂碎片然后再换血……”
她轻声说，目光灼灼地看向程墨。
“而彻底杀死无惨，就是从根本上……摧毁承载这一切的灵魂核心。”
“只要他死了，所有因他而诞生的鬼都会消亡！”
两人说完，开始了下个阶段的实验和交流。
绯村琉璃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面前摊开着几本需要整理的数据记录册。
她的目光却时不时悄悄抬起，落在那个总是对她凶巴巴的愈史郎身上。
她看到，当珠世夫人全神贯注地盯着显微镜或书写时，愈史郎会停下手中的一切，就那么望着她。
那不是看一个合作者或主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只在她母亲还在世时，从父亲看母亲的眼神里感受到过的东西。
专注、温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个人。
充满了无需言说的守护和执着。
而当程墨先生和珠世夫人靠近讨论，甚至因为某个实验突破而略显激动时，愈史郎的眼神又会瞬间变得锐利。
他像护食的幼兽，紧紧盯着程墨，周身散发出毫不掩饰的警惕和不爽，仿佛任何靠近珠世的存在都心怀叵测。
短暂的休息间隙到来，珠世去内室查阅古籍，程墨则闭目凝神，似乎在运转某种修炼法。
实验室里只剩下琉璃和正在清洗器皿的愈史郎。
水流声淅淅沥沥。
绯村琉璃看着愈史郎紧绷的侧脸和依旧紧蹙的眉头，心脏怦怦直跳。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声音细若蚊蚋地开口：
“你……一定很想让珠世夫人……彻底解脱吧？”
哐当！
愈史郎手里的烧杯差点滑落。
他猛地转过头，恶声恶气地低吼：“关你什么事！少在那里自以为是地揣测！”
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琉璃，带着被窥破心事的恼怒。
绯村琉璃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低下头。
她看着愈史郎虽然凶狠却没有立刻走开的样子。
少女沉默了片刻，轻声继续说，声音依旧很小，却多了一丝认真：“我也一样……我只想让我爸爸回来，变回原来的样子，所以……程墨先生，他是我们重要的恩人。”
她特意加重了“我们”和“恩人”这两个词，抬起眼，勇敢地看向愈史郎变得有些复杂的眼神。
“对珠世夫人来说……也一样，程墨先生，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了。”
愈史郎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习惯性地讽刺几句。
但话到了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弱小的人类女孩说的是事实。
没有程墨带来的理论、那些珍贵的样本、还有那双能看透本质的眼睛，珠世大人的研究可能还会在黑暗中摸索更久。
他狠狠瞪了琉璃一眼，最终只是扭过头，用力地擦拭着已经干净无比的实验台，耳根却微微有些发红。
自此之后，实验室里的气氛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变化。
愈史郎依旧没什么好脸色，说话还是又冲又硬。
但他似乎默许了琉璃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
甚至看到琉璃整理数据累得揉手腕，他极其不耐烦地、几乎是摔地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手边，然后立刻走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绯村琉璃看着那杯水，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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